那杨主簿手里捧着纸包,一脸难堪:“羌活汤也不知吃了多少下去,涓滴不见效。”
徒弟拈着银针,上前缓慢地施了一针,快得瞧不清究竟是在那边施的针,谢景娘的身子便软了下来,渐渐阖上了眼。
杨三郎千恩万谢地请徒弟上马车,说的谢辞却还是中规中矩,一听便知是那礼乐之家感染出来的。
我偷眼去瞧徒弟,他不过是挑了挑半边眉,不置可否。
才刚说罢,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出去,手里提着了一副猪胆。
我先前从未到过杨家府上,马车在一座面子的宅子前停下时,才发觉杨府远比我想得更弘大划一。
“罢了,合该我要随你走一遭。”徒弟从柜台里绕出来,冲我一招手:“阿心,拿医笥来。”
杨三郎撂下我们,几步奔上前,拦腰抱住那妇人,一面死命地今后拽,一面低呼:“景娘,景娘,大夫这就来了,你且忍忍。”
我内心一慌,不由今后畏缩了半步。“她说甚么?她在同甚么人说话?”我连问了数声,无人承诺。
这便是谢御史家的庶女谢景娘了?我猎奇地打量着她,公然病得不轻。
我收了芍药帕子,才刚送走了玉枝,门外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小我,自称是杨家的家仆,将一只小木匣子在柜面上一搁。
求了数声,仿佛是头痛又起,她将脑袋“嗵”地径直砸在床架上,额角的布帛上立时氤氲出了一片新奇的艳红。
杨三郎仓猝叫上了那蹲在地下抽泣的小婢女,接扶过谢景娘,安设在了床榻上。
徒弟略动体味缆子,将我半挡在他身后,定定地打量了一回谢景娘惶恐过分的形状,不由挑起了眉,自语道:“这那里是大夫能瞧得了的病症。”
张家娘子听不懂这话,一发楞的工夫,那杨主簿便说了两句客气话,带着药包告别走了。
我虽不体贴杨家与谢家的那桩婚事,听着也非常替那位新妇子可惜。
说着她啧啧舌,点头可惜道:“那新妇子,但是出自谢御史家,虽说是个庶出女,嫁到杨家也算得是风景无穷了,本来好好的一桩婚,唉……”
张家娘子说了一会子,见徒弟兴趣不大,同我说这些她也觉着无趣,便也不说了。徒弟正将她拿去的那副猪胆悬吊起来阴干,她奇特地瞧了一阵,也瞧不出个以是然来,忽想起家里另有些活计未做,便归家去了。
杨三郎身子又往下压了压,再三恳请,话语中带了哭腔。
“朱先生,还请朱先生拯救。”杨三郎进店便向徒弟哈腰长揖:“内人吃了甚么药也不济,唯独朱先生的羌活汤另有功效,可本日再吃,却再不顶用,那病情更加的沉重了。现在再没法了,只得厚着脸皮请朱先生过府诊看诊看。”
待门前的马车走远了,张家娘子抬高了声音同我碎语:“那是杨家的三郎罢,他家的新妇过门不敷一月,便遭了大病,脑袋痛得受不住,多少大夫请了去也瞧不出甚么来。传闻,发作起来,模样非常骇人呐。”
话音未落,外头一阵风地冲出去一人,我到门口迎他,却几乎教他撞倒,扶住门框昂首一望,竟是那杨三郎亲身来了,只是他神采煞是丢脸,白里透着青,一双眼倒是红红的。
张家娘子冲杨主簿屈膝一福,转脸将猪胆递给我,“阿心,你家徒弟也真古怪,猪胆如许的东西,也能作药来用?”
如许大的宅子,也不见一个奴婢婢子出来迎,杨三郎亲身引着我们吃紧地往里头去。一过二门,我不觉心生了些微骇怪,偌大的一座宅子,陈列却极简。紫檀云母镶宝的大屏风上,本该有嵌宝的处所,不见了红绿流潋的彩宝;待客堂堂中本该全套的大红酸枝交椅杌子,缺了几件,尚在的那几件上的裹金也不知去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