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头是一片月夜的墨画秋波，水面和顺而又陡峭。若没有那些越来越近的喊杀声，这里仍然是一片世外桃源。
芳草凄凄，唯有秋风枞枞，自是无人答复她的话语。而陶灼华的思路垂垂飘远，仍然回到两人存亡相隔的那一天。
远处的碧空高远如洗，近处的山花光辉荼蘼。如丝如缕的白云环绕在苍翠欲滴的山涧，半山腰那一方绿若翡翠的碧水间，几只白鹭轻拨水面，影动波心，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。
既已变成大错，晓得何子岑不会轻易偷生，她又如何能独善其身？若果然如此，到不如一家三口，连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共赴鬼域。
存亡相许，觉得能平生一代一双人的悲欢，本来也不过如此。
陶灼华纤瘦如枝的枯手上挽着新浣洗的白练，在清澈的溪水中漂洗得云朵样柔嫩。那白练似是一地的凝霜，更似是她发上雪染白头，厚重而又呆滞，在漫山的姹紫嫣红里格外夺目。
清莲宫通往岸上的木桥已毁，平日连接宫闱与湖心岛的画舫早便不知所踪。平静悠远的湖畔沦完工一片波心孤岛，唯有外头模糊的喊杀声粉碎了这份安好。
“杀了你，能换回大阮万千儿郎的性命么？能禁止燃到城下的烽火么？”何子岑眼间俄然浮起一层水光：“灼华、我的小夭，昔年间伉俪闲话，我曾承诺愿为你倾城倾国，现在公然一语成戗。若说有罪，该死的那小我是我才对啊。”
“你忍心负我，我却不忍心负你，更何况你还怀着我的骨肉。若你还念着昔日交谊，便好生将这孩子生下来，把他哺育成人。”
冢上草色青青，唯有黄土一抔，伴着块无字的石碑。
陶灼华晓得他的企图，久久不肯起家，只更加用力地拽住了何子岑的衣衿。
她骄傲池姹紫嫣红的菡萏中回眸，他在岸边暖暖而笑，踏歌而行。
“子岑，一别四十载，各自安好，想来泉下相见的日子已然不远。”
陶灼华盘跚而行，艰巨地弯下腰去采了一把散落在草丛中的石竹与山丹丹。她走到坟前，冷静地将鲜花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