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之西征也,河间民田银、苏伯反,扇动幽、冀。五官将丕欲自讨之,功曹常林曰:“北方吏民,乐安厌乱,服化已久,守善者多;银、伯犬羊相聚,不能为害。方今雄师在远,外有劲敌,将军为天下之镇,轻运远举,虽克不武。”乃遣将军贾信讨之,应时克灭。馀贼千馀人请降,议者皆曰:“私有旧法,围而后降者不赦。”程昱曰:“此乃扰攘之际,权时之宜。今天下略定,不成诛之;纵诛之,宜先启闻。”议者皆曰:“军事有专无请。”昱曰:“凡专命者,谓有临时之急耳。今此贼制在贾信之手,故老臣不肯将军行之也。”丕曰:“善。”即白操,操果不诛。既而闻昱之谋,甚悦,曰:“君非徒明于军计,又善处人父子之间。”故事:破贼文书,以一为十。国渊上首级,皆如实在数,操问其故,渊曰:“夫征讨外寇,多其斩获之数者,欲以大武功,耸民听也。河间在封域以内,银等背叛,虽克捷有功,渊窃耻之。”操大悦。
吕蒙闻曹操欲东兵,说孙权夹濡须水口立坞。诸将皆曰:“登陆击贼,洗足入船,何用坞为!”蒙曰:“兵无益钝,战无百胜,如有相逢,敌步骑蹙人,不暇及水,其得入船乎?”权曰:“善!”遂作濡须坞。
初,曹操在谯,恐滨江郡县为孙权所略,欲徙令近内,以问扬州别驾蒋济,曰:“昔孤与袁本初对军官渡,徙燕、白马民,民不得走,贼亦不敢钞。今欲徙淮南民,何如?”对曰:“是时兵弱贼强,不徙必失之。自破袁绍以来,明公威震天下,民无他志,情面怀土,实不乐徙,惧必不安。”操不从。既而民转相惊,自庐江、九江、蕲春、广陵,户十馀万皆东流江,江西遂虚,合淝以南,唯有皖城。济后奉使诣邺,操迎见,大笑曰:“本但欲使避贼,乃更驱尽之!”拜济丹杨太守。
夏,蒲月,癸未,诛卫尉马腾,夷三族。
魏公操欲复肉刑,令曰:“昔陈鸿胪觉得极刑有可加于仁恩者,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?”陈群对曰:“臣父纪觉得汉除肉刑而增加于笞,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,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。名轻则易犯,实重则伤民。且杀人偿死,合于古制;至于伤人,或残毁其体,而裁翦毛发,非其理也。若用古刑,使淫者下蚕室,盗者刖其足,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。夫三千之属,虽末可悉复,若斯数者,时之所患,宜先施用。汉律所杀,决死之罪,仁所不及也,其馀逮死者,可易以肉刑。如此,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。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,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。”当时议者,唯钟繇与群议同,馀皆觉得未可行。操以军事未罢,顾众议而止。
初,张纮以秣陵山川形胜,劝孙权觉得治所;及刘备东过秣陵,亦劝权居之。权因而作石头城,徙治秣陵,改末陵为建业。
臣光曰:孔子之言仁也重矣,自子路、冉求、公西赤门人之高第,令尹子文、陈文子诸侯之贤大夫,皆不敷以当之,而独称管仲之仁,难道以其帮手齐桓,大济生民乎!齐桓之行若狗彘,管仲不羞而相之,其志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成得而济也,汉末大乱,群生涂炭,自非高世之才不能济也。但是荀彧舍魏武将谁事哉!齐桓之时,周室虽衰,未若建安之初也。建安之初,四海荡覆,尺土一民,皆非汉有。荀彧佐魏武而兴之,举贤用能,训卒厉兵,决机发策,挞伐四克,遂能以弱为强,化乱为治,非常天下而有其八,其功岂在管仲以后乎!管仲不死子纠而荀彧死汉室,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!而杜牧乃觉得“彧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高、光,官渡不令还许则比之楚、汉,及事就功毕,乃欲邀名于汉朝,譬之教盗穴墙发匮而不与同挈,得不为盗乎?”臣觉得孔子称“文胜质则史”,凡为史者记人之言,必有以文之。但是比魏武于高、光、楚、汉者,史氏之文也,岂皆彧口所言邪!用是贬彧,非其罪矣。且使魏武为帝,则彧为佐命元功,与萧何同赏矣;彧倒霉此而利于杀身以邀名,岂情面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