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露四年辛未,公元前五零年夏,广川王海阳坐禽兽行、贼杀不辜,废,徙房陵。
匈奴呼韩邪、郅支两单于俱遣使朝献,汉待呼韩邪使有加焉。
初,楚主酒保冯嫽,能史乘,习事,尝持汉节为公主使,城郭诸国敬信之,号曰冯夫人,为乌孙右大将妻。右大将与乌就屠相爱,都护郑吉使冯夫人说乌就屠,以汉兵方出,必见灭,不如降。乌就屠恐,曰:“愿得小号以自处!”帝征冯夫人,自问状。遣谒者竺次、期门甘延寿为副,送冯夫人。冯夫人锦车持节,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,立元贵靡为大昆弥,乌就屠为小昆弥,皆赐印绶。破羌将军不出塞,还。后乌就屠不尽归诸翎侯公众,汉复遣长罗侯将三校屯赤谷,因为别离其群众地界,大昆弥户六万馀,小昆弥户四万馀。然众心皆附小昆弥。
荀悦论曰:《春秋》之义,王者无外,欲一于天下也。蛮夷事理辽远,人迹介绝,故正朔不及,礼教不加,非尊之也,其势然也。《诗》云:“自彼氐、羌,莫敢不来王。”故要、荒之君必奉王贡。若不供职,则有推让号令加焉,非敌国之谓也。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礼,加上王公之上,僣度失序,以乱天常,非礼也!若以权时之宜,则异论矣。
初,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,狂王伤时,惊,与诸翎侯俱去,居北山中,扬言母家匈奴兵来,故众归之。后遂袭杀狂王,自主为昆弥。是岁,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万五千人至敦煌,通渠积谷,欲以讨之。
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,弱。冯夫人上书:“愿使乌孙,镇抚星靡。”汉遣之。都护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、大监皆可赐以金印紫绶,以尊辅大昆弥。汉许之。厥后段会宗为都护,乃招还亡叛,安宁之。星靡死,子雌栗靡代立。
三月,有星孛于王良、阁道,入紫微宫。
匈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。郅支与战,杀之,并其兵;遂打击呼韩邪。呼韩邪兵败走,郅支都单于庭。
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皆病死。公主上书言:“大哥土思,愿得归骸骨,葬汉地!”天子闵而迎之。冬,至京师,待之一如公主之制。后二岁卒。
上以蛮夷宾服,思股肱之美,乃丹青其人于麒麟阁,法其面貌,署其官爵、姓名。唯霍光不名,曰“大司马、大将军、博陆候,姓霍氏”。其次张安世、韩增、赵充国、魏相、丙吉、杜延年、刘德、梁丘贺、萧望之、苏武。凡十一人,皆有功德,着名当世,是以表而扬之,明著复兴帮手,列于方叔、召虎、仲山甫焉。
臣光曰:王霸无异道。昔三代之隆,礼乐、挞伐自天子出,则谓之王。天子微小不能治诸侯,诸侯有能率其与国同讨不庭以尊王室者,则谓之霸。其以是行之也,皆本仁祖义,任贤使能,赏善罚恶,禁暴诛乱。顾名位有尊卑,德泽有深浅,功业有大小,政令有广狭耳,非若白黑、甘苦之相反也。汉之以是不能复三代之治者,由人主之不为,非先王之道不成复行于后代也。夫儒有君子,有小人。彼陋儒者,诚不敷与为治也,独不成求真儒而用之乎?稷、契、皋陶、伯益、伊尹、周公、孔子,皆大儒也,使汉得而用之,功烈岂如果而止邪!孝宣谓太子懦而不立,闇于治体,必乱我家,则可矣;乃曰霸道不成行,儒者不成用,岂不过火矣哉!殆非以是训示子孙,垂法将来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