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始北都洛阳,分遣使者徇郡国,曰:“先降者复爵位!”使者至上谷,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,上印绶;使者纳之,一宿,无还意。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,请之,使者不与,曰:“天王使者,功曹欲胁之邪!”恂曰:“非敢胁使君,窃伤计之不详也。今天下初定,使君建节奉命,郡国莫不延颈倾耳。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,将复何故号令他郡乎!”使者不该。恂叱摆布以使者命召况;况至,恂进取印绶带况。使者不得已,乃承制诏之,况受而归。宛人彭宠、吴汉逃亡在渔阳,村夫韩鸿为更始使,徇北州,承制拜宠偏将军,行渔阳太守事,以汉为安乐令。更始遣使降赤眉。樊崇等闻汉室答复,即留其兵,将渠帅二十馀人随使者至洛阳,更始皆封为列侯。崇等既未有国邑,而留众稍有离叛者,乃复亡归其营。
淮阳王
初,茂陵公孙述为净水长,有能名;迁导江卒正,治临邛。汉兵起,南阳宗成、贩子王岑起兵徇汉中以应汉,杀王莽庸部牧宋遵,众合数万人。述遣使迎成等,成等至成都,虏掠暴横。述召群中豪桀谓曰:“天下同苦新室,思刘氏久矣,故闻汉将军到,驰迎门路。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,此寇贼,非义兵也。”乃令人诈称汉使者,假述辅汉将军、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;选精兵西击成等,杀之,并其众。
定国上公王匡拔洛阳,生缚莽太师王匡、哀章,皆斩之。冬,十月,奋威大将军刘信击杀刘望于汝南,并诛严尤、陈茂,郡县皆降。
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贰严说共守宛城,汉兵攻之数月,城中人相食,乃举城降。更始入都之。诸将欲杀彭,刘縯曰:“彭,郡之大吏,执心死守,是其节也。今举大事,当表义士,不如封之。”更始乃封彭为归德侯。
班固赞曰:王莽始起外戚,折节力行以要名誉,及居位辅政,勤奋国度,直道而行,岂所谓“色取仁而行违”者邪!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,又乘四父历世之权,遭汉中微,国统三绝,而太后寿考,为之宗主,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。推是言之,亦天时,非人力之致矣!及其窃位南面,颠覆之势险于桀、纣,而莽晏然自以黄、虞复出也,乃始恣睢,奋其威诈,毒流诸夏,乱延蛮貉,犹未足逞其欲焉。是以四海以内,嚣然丧其乐生之心,中外愤怨,远近俱发,城池不守,支体分裂,遂令天下城邑为虚,害遍生民,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,考其祸败,未有如莽之甚者也!昔秦燔《诗》、《书》以立私议,莽诵《六艺》以文奸言,同归殊涂,俱用灭亡。皆圣王之驱除云尔。
王莽庐江连率颍川李宪据郡自守,称淮南王。
舂陵戴侯曾孙玄在平林兵中,号更始将军。时汉兵已十馀万,诸将议以兵多而无所同一,欲立刘氏以从人望。南阳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刘縯;而新市、平林将帅乐放纵,惮縯威明,贪玄脆弱,先共定策立之,然后召縯示其议。縯曰:“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,甚厚,然今赤眉起青、徐,众数十万,闻南阳立宗室,恐赤眉复有所立,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,是疑天下而自损权,非以是破莽也。舂陵去宛三百里耳,遽自负立,为天下准的,使先人得承吾敝,非计之善者也。不如且称王以号令,王势亦足以斩诸将。若赤眉所立者贤,相率而往从之,必不夺吾爵位。若无所立,破莽,降赤眉,然后举尊号,亦未晚也。”诸将多曰:“善!”张卬拔剑击地曰:“疑事无功,本日之议,不得有二!”众皆从之。仲春,辛巳朔,设坛场于渦水上沙中,玄即天子位,南面立,朝群臣;惭愧流汗,举手不能言。因而大赦,改元,以族父良为国三老,王匡为定国上公,王凤为成国上公,朱鲔为大司马,刘縯为大司徒,陈牧为大司空,馀皆九卿将军。由是豪桀绝望,多不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