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尘道:“我不晓得国书如何写的,但我晓得他是如何与西域诸邦谈判的。四哥,你看这内廷司里的丝绸,积年来各地朝贡的丝绸,再加上为你备下犒赏六宫妃嫔的那些,足有几百万匹了。”
齐商汗透重衣,惶惑叩首退出致远殿,撑着走到殿外,腿脚一软,几近要坐倒在龙阶之上。他紧握着那烫手的国书,深吸了口气,迎着冷风抹了把脸,仓促便往湛王府赶去。
晏奚接了国书呈上,夜天凌展卷阅览,眸中一道微光划过,刹时沉入深不成测的渊底,唇边薄笑却似更甚。他缓徐行下案阶:“妙手腕!”
“回皇上,三千六百四十二万。”
卿尘将手中锦缎扯起,映着亮光细看那些繁美的斑纹,说了两个字:“折俸。”
“欺君罔上,你筹算如何听参?”夜天凌漫不经心肠问了一句。
齐商深低着头,面前俄然映入一幅玄色长袍,丝帛之上流云纹路清楚可见,青黛近墨的垂绦衬着冷玉微晃,皇上已立足在面前:“看看吧,都与你户部有关。”
齐商垂首站鄙人侧,一阵温馨过后,感受有道清冷的目光落至身前,即使早有筹办,还是心中一凛。
夜天凌眸色深深,静看了她一会儿:“让我心烦的不是国事。”
此处是内廷司的丝绸库,步入殿内,四周都是飘垂的绫罗绸缎。看斑纹款式,白州的新缎、梅州的贡绢、华州的云丝……应有尽有,无不是巧夺天工、美奂绝伦之物。
到了内廷司,夜天凌遣退世人,单独往内里走去。
卿尘抬手到他面前,衣袖轻落,手腕上是那串紫晶串珠,颗颗晶石衬着她雪色的肌肤,阳光下清透灿烂。夜天凌深眸微眯,握着那串珠将她的手压下:“用不着。”
传闻是年赋的奏报,斯惟云觉着非常及时。兵部和工部方才呈上奏折,一列了本年戍边军队的冬需,一呈上昭宁寺的预算,再加上年底各级官员的封赏和北疆十六州那边,几项下来便有近千万的银子等着用。现在年赋到了天都,这些便都不敷为虑,清查亏空也有了缓冲的余地,能够从长计议。
卿尘道:“是为西域的国书吗?”
夜天凌昂首:“宣。”
卿尘道:“互市。湛王与西域间的国契商定,此中内容虽众所周知,却没有人真正明白。大要上看,他是承诺了西域极大的好处,但实在早已给天朝做了精密的筹算。那国契当中,不管从细节到说话,其重点就只在两个字,互市。”
夜天凌伸手抚过她脸侧垂下的一缕秀发:“你如何晓得?”
卿尘眉梢轻挑:“只因这个事关国库,四哥,丝绸可也是银子啊!”
“哦?”夜天凌扬眉。
谁知卿尘却点头:“若如此,一匹丝绸就只是一匹丝绸的代价,我天朝即便是浅显的丝绸,一旦西出葱岭也价比黄金,更何况是宫中的上品,若好处都让西域诸国占尽了,有甚么意义?”她挽了一幅绛红快意妆金祥云束锦送到夜天凌面前,“你看,内廷司中这些丝绸都是内里罕见一见的精造贡缎,随便哪一件送出去都是代价不菲。”夜天凌饶有兴趣地听着,她眉眼一弯,暴露他常见的那种奸刁模样,“我想让这些丝绸翻上几倍的利润,只是,要四哥你做次恶人。”
卿尘眼底神情略滞,随即又轻松地浅笑:“如果家事,那便如何都好说。”
“四千五百五十万。”
“你倒是给朕说说,客岁的年赋是多少?”
夜天凌见几本卷册都是内廷管库存丝绸的记录,一时没弄清卿尘何故送来这些,回身道:“去内廷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