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料卿尘霍然将眼一抬,道:“他毫不会有事!”她眼底血丝模糊,似悲似恨,苦涩难言。莫不平等都低了头不敢看她,更不能再说其他,只冷静立在面前。
雨落如注,瓢泼而下,激溅在开阔的白石广场之上,水花成片。庄严寂静的大正宫覆盖在雨势当中,远远恍惚成一片浮金琉璃。
卫长征待他看完,将另一封金漆密信取出:“自湖州东行,最多三日便可赶至琅州,玄甲铁卫已等待在外,请大人速携此信前去,务必转交湛王。”
卿尘心头一阵扯破般地剧痛,身子竟微微一晃,几乎站立不稳,忽见晏奚急仓促自内里奔了出来,到了近前扑跪在湿地上,冲动得连声音都走了调:“娘娘!皇上……皇上醒了!”
卿尘闭上眼睛,指尖狠狠嵌进掌心,俄然将眉一扬,往前迈了一大步,直接站在了雨中。
寝室中落着垂帘,满室药香贫寒,静如深夜,内里雨声淅沥几不成闻,卿尘只闻声本身短促的脚步声,到了榻前忽地愣住,痴痴望向云帷以后。
夜天凌指尖划过她脸颊,微蹙了眉,无法道:“都是做母亲的人了,还像个孩子样地又哭又笑,不怕女儿笑话。”
此时皇上病重,凤氏一族在朝中势大根深,若与之硬碰,胜负难料。更何况,凤家外有四道布政使节制十六州军政重权,除了天都四周首要州府以外,另有文州、纪州、现州、琅州等正处东水兵需求道之上,一旦有变,湛王腹背受敌,必将堕入危境。皇后这是在以缓兵之计稳住凤家,欲确保东海战事顺利。
夜天凌低声淡淡道:“我都晓得,你这几天说的话我都听得见。”他伸脱手去,悄悄抬起卿尘的脸颊,唇边笑容俊傲,病中微凉的手指仿佛修弱有力,但那底下储藏的力量,只要反手一握,便是九州天下风云变,翻覆四合八荒。“待东海战事安定,我带你去那云海仙山繁华地,又有何难?只要你想,只要我在,天下无处不成去。”
夜天凌吃力地抬手抚上她的肩头,哑声问道:“下雨了吗,如何浑身都湿透了?”
他的声音因衰弱而嘶哑,却如此实在地就在耳边。卿尘终究昂首,凝眸看向了他,却只一眼,便泪落襟前。明显止不住的泪,却偏又笑着,眸光清清澈澈,春波般柔亮,几可鉴人。
卿尘紧抿着唇,纤眉淡锁,不语。莫不平见状,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,便考虑道:“事到现在,娘娘是否应当做下最坏的筹算?”
夜天凌满脸倦意深深,眼中却阒黑无底,隐见冷峻:“戋戋药毒,能奈我何?”他似若无其事,刀山火海过来了,那抽筋剔骨的痛苦落在这话中,只见不屑与傲然。说话间他低低一声咳嗽,却叫卿尘心疼到极致,忙反身取了药,坐到榻前,拿玉匙悄悄舀了,送至他唇边。
“在西厅。”
“禀娘娘,十八铁卫已护送斯大人顺利出城!”
卿尘伸手握住他,十指相扣,内心只余柔嫩一片。夜天凌微微扭头过来:“放舟五湖,遨游四海,你想先去那里,东海吗?”
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睡着,仿佛灵魂被掏空,缓缓填满了惊骇。如果……她不敢想这两个字,深夜里独坐榻前,握着他的手,发明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。她便一点儿一点儿地说给他听,曾经她影象里的天下,她所神驰的将来,她藏在内心纤细的忧愁与欢乐。初相遇,再相逢,心相印,情深种,不觉已近十年,万千光阴如水过,花着花落,朝朝暮暮,另有多少个十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