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飞说:“不是这小猴,你也找不着我,追不上我。”
“娃,你家住哪儿?”
就在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,高飞将手偷偷伸进了他的褡包。
别的一个孩子,出世在监狱里。
收税的走后,一条狗挤出去,它瞪着猴子,收回呜呜的威胁声。猴子也不逞强,龇牙咧嘴,并做了几个下贱的手势。
这户人家有一个哑巴闺女,她听不见狗叫,她梳头时向窗外瞟了一眼,瞥见一个孩子坐在院里,抓着骨头,又啃又吞,眼睛不时地四周张望。
看人打斗是一种兴趣。“有人打斗”的另一个意义是“我得看看”,看植物打斗也是一种兴趣。
高飞坐在一堵土墙下气喘吁吁。他从集市上一口气跑到这里,偷到的不是钱,而是一张方才从某个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通缉令:
1978年12月23日,下雪了。
“监狱。”孩子不耐烦地说,“噜苏,有吃的没,篮子里装的甚么?”
高飞跑到集市上。集市上还很冷僻,东边有一排卖鱼的水泥台子,西边有一排卖肉的木案子,中间是一排杂物,顺次是:一条旧麻袋、一块石头、一只破碗、一截树枝、一段绳头……这都代表着人,代表着小贩占下的摊位。
民警叹了口气,解畅怀,取出乳房喂孩子。民警是个女的,老街的住民都熟谙她,都喊她周嫂。
柿子红了。
高飞说:“我……我不识字。”说完他站了起来。
俄然听到三声鞭响,一个耍猴的用砖碴在空位上画了个圈,然后耍猴的拉着长音喊道:“妈×,站——好。”一只小猴规端方矩地立正,敬了个礼。上前围观的人鼓掌轰笑起来。小猴站了一会儿,累了,便坐在地上,耍猴的瞋目而视,摸起鞭子,又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。
孀妇被杀了。
十字路口像十字架。
平生天,二生地,三生万物。
老街泥泞不堪,电线杆下的残雪显得牙碜,树枝上的雪仿佛能吃。北风吼怒,滴水成冰。一个穿破毛衣的男人在派出所门前盘桓了一会儿,走了。厥后从屋里出来个民警,看看天,看看地,地上有件黑棉袄,棉袄包裹着一个婴儿。
监狱长叫沈昂,公安出身,“文革”期间,因一起错案被关进了看管所。昭雪今后,即1978年今后,上面收罗他对事情安排的定见。他挑选的竟是关押本身的看管所。他对监狱有着很深的豪情。当过犯人,又当差人,以是能做出两重思虑。他在会上对其他狱警说:“这孩子和监狱有缘,没有亲人,你说把他扔哪儿,大街上扔的孩子民政局都不管,更何况这个,让他在这先住着吧。”
她有身了。
篮子里有个盛过洗衣粉的塑料袋,袋里有些零钱。
第二天拂晓,有个赶集的老头瞥见了一个孩子。孩子站在路中间,手里拿着一把刀,红红的眼睛,牙齿冷得颤栗,他赤着脚,穿戴一件大人的衬衣。
孩子拿起钱,耸了耸肩膀,向路边的村落里走去。
周嫂站在路边喂奶,站在六合间喂奶。
多年前的一个春季,沂蒙山的柿子红了。恰是傍晚,远处升起炊烟,弯曲折曲的山路上走着几个小孩。小孩都脏兮兮的,背着破书包,唱着歌谣。
能够设想那是个月光如水的夜晚,一个白发老头背着一具光溜溜的女尸走在柿子林里,老头用斧子将尸身支解,临走前,他抓了把泥土将儿媳妇的阴户盖上。
猴子赢了,它抓瞎了狗眼,人群为之喝彩。耍猴的打声呼哨,猴子蹿上了他的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