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潆非常欣喜,点头:“嗯,阿娘您晓得?”
“前几日,姑母来信,下月她们回京,届时便知。”
唐潆看着太后很有些心虚。天然不像个孩子,倘若论起年事,宿世此生加起来,怕是您叫我阿娘了――这话,她是不敢说的,只在内心冷静嘀咕了几句。同时,又在脑海中憧憬了太后所说的场面,不由几次笑出声来,太后问她,她只说感觉敬爱,面前这么一个安闲有度,清冷松散的人,儿时竟分外活泼跳脱。
太后沉吟少顷,答道:“说不上是逼,只是峻厉些。她幼年家贫,落第落第是寒窗苦读方有的成绩。生下我,颜家的女儿不仕进,又家底殷实,本无需博闻广识,她为此常与阿爹争论,誓要我好好读书,证明给阿爹看,女子不输男人。”
入殿后,便随青黛一道忙活起来。
池再见她拿了太后那碗米饭吃得狼吞虎咽,在旁噗嗤一笑:“陛下是馋这腌菜罢,奴再给您拌一碗?”说罢,非常殷勤,捋捋衣袖,便欲开坛。
幸而,幸而……本身另有很多事未做,另有遗憾待弥补,更另有牵挂。
路途驰驱,不提她赶路定是不及用饭,即便用饭也定然吃得不好。
她声音本就如清风朗月般轻柔空灵,一句降落了腔调的“好么”又裹挟着满满的宠溺,直听得人内心发软。倘若这是在暗里,周遭无旁人,唐潆定然浑身□□难耐,要扑进她怀里央她亲亲脸抱抱人揉揉脑袋了,但现下不准。
先帝在时,太后亦曾随驾夏苗,猎场与都城相去多少,来回几日,她怎不知?车驾再如何脚程快,若不赶路,本日定是到不了的。山路艰险,不舍日夜地赶来,其中辛苦,唐潆只轻描淡写地略过,太后心中一暖,本无胃口,又重拾筷箸,淡笑应道:“好。”
知是打趣话,太后便随口道:“他是你长辈,你不好说他。你既这般活力,待他回京,我替你说他,如何?”
太后淡笑,宫灯烛火摇摆,映在她眸中如一川银河:“晓得。我幼时在金陵,离海州不远,常有行脚商来回两地,有甚卖甚。我不便出外,忍冬替我买书,她不识书,见书便买,淘了一本……”她拧眉,略想了想,想起来时眉梢伸展,腔调上扬,分外敬爱,“叫《四海图志》。内容已记不清了,内里所绘所载皆古怪古怪,我只觉得是《山海经》之类的书,内容几分真几分假,不免夸大。”
日衔西山,倦鸟归巢。
“你是天子,日理万机,得空学这个,莫花时候。”太后虽是不附和此举,但话中并无不满,只是哄她,“只你在,我便吃得下东西,好么?”
摆膳后,忍冬为太后布菜,她只布菜置饮,做好了,便恭候在旁。
月上柳梢,星斗点点时,便回到殿中,提及夏苗的事来。
唐潆:“既探了秘闻,现在且迟延他。虽弗朗基人水性好,尤擅水上作战,待入了冬,海面结冰,他之优势便是我方上风。论水军,我海州卫可未曾输给谁。”
又一次停箸,忽觉手上一轻,倒是瓷碗遭人抢了去,耳边是唐潆嘴里塞着饭鼓鼓囊囊的说话声:“唔――一样的饭菜,老是阿娘的看着好吃些。”
末端,又叮咛道:“秘之――莫让旁人晓得。”
的确是个熊孩子。
唐潆净了手,支着下巴痴痴看向太后,似要将连日看不见她的缺憾都补返来。
她正想着,鼻间俄然嗅到一阵近似腌渍食品开坛的香味,这味儿颇浓,且愈嗅愈醇香,模糊可闻酸辣气味,惹人鼻翼翕动,口舌生津。还不及问是何物,她手上便多了只碗,隔着瓷碗感知温度,当知米饭不热不凉,是恰适合进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