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历心头出现一阵不祥的预感,太后的语气,就像是交代着甚么。他很想禁止太后说下去,可白叟这回特别固执,将天子的手攥得紧紧的,弘历一时竟找不到打断的由头。
“谁......谁尿了......你休要胡说......”
他只能笑道:“瞧皇额娘这话说的,十格儿也是朕的宝贝,在朕眼里,普天之下的男人就没有能配得上她的......”
弘历缓缓地走进室内,氛围中满盈着苦涩浓厚的药味,越靠近床榻,弘历就越是心颤。太后躺在厚厚的被子里,胸腔狠恶地起伏着,那骇人的喘气声跟着弘历的走近而更加现显,就算在半梦半醒间,太后也会间或地咳嗽两声。
弘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,宝奁轻声道:“皇上......老奴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
弘历惊奇地瞪大了双眼:“皇额娘......您......”
宝奁正想将药端进室内,弘历却俄然一扬手,那托盘中的药碗就回声落地,药汤和碎片撒了一地,弘历厉声道:“害人的玩意儿......废料......一群废料......”
弘历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瞧着宝奁:“皇额娘当真这么说?”
“我说您就别装了......我都闻到味儿了......”
和珅点头道:“主子免得......”
见弘历眼眶泛红,太后浑浊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湿意,却强撑着道:“天子不必难过......哀家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......这病啊,太难过了,哀家活了这么大年龄,还是第一次感觉夜那么长,这一闭眼胸口就一阵阵地疼,一整宿咳得哀家直犯恶心.....”
和珅语气还是温和,话锋却一转:“只不过,以主子鄙意,此时髦在东巡路上,固然这些庸医不堪大用,但根本的病症还是能够治愈的。皇上此番出行,随行职员浩繁,又兼之游历多地,恐有水土不平之症,像主子这等粗人,小病小痛尚且能够忍耐迟延,可阿哥、格格们乃金枝玉叶,如有个头疼脑热,太医诊治总归是比那些江湖郎中要让人放心的。”
弘历感遭到太后在问这句话时,手劲儿较着加大了。但是弘历却不能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,他看着太后眼眸里等候的神采,却只能任凭那份等候落空。
弘历心下怆然,沉声道:“皇额娘但是歇下了?”
院判叹了口气:“恰是......”他微垂下头,指着后脑勺一片乌黑色的发丝:“下官这是愁得头发都白了......”
他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太病院吏目,另有那一双双盯着他,饱含着希冀和惶恐的眼睛,转头冲弘历笑道:“如此说来,倒真是一群庸医......”
太后用力握了握天子的手,慈爱地笑道:“佛家有七苦,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分袂、求不得,哀家礼佛多年,早已看破,天子也切莫过分哀痛......”
在场的太医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和珅,如果不是嘴巴被塞住,恐怕早已破口痛骂,特别是太病院判,瞪着和珅的眼睛活像要吃人普通。
太病院判连声道:“和大人请讲,下官必然知无不言......”
天子忙轻声应道:“皇额娘,儿子来了......”太后这才缓缓地将眼睛展开一条缝,唇角微弯道:“哀家一猜就是你.....你身上的味儿,哀家记得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