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珅站在一旁,蹙眉看着乱成一团的院子,一面批示着侍卫将伤重的吏目抬下去,一面叮咛侍从清算残局,擦洗血迹。
“老奴万死不敢欺瞒皇上......”宝奁轻声道:“老奴求皇上,东巡剩下的日子,就好好陪陪太后娘娘吧。”
他只能笑道:“瞧皇额娘这话说的,十格儿也是朕的宝贝,在朕眼里,普天之下的男人就没有能配得上她的......”
弘历悲从中来,他跪在床榻边上,握着太后干枯的手:“儿子不孝,让皇额娘挂记了......”
院判无法地点点头:“大人您也晓得,就算是天家贵胄,也终有寿终正寝的一天。说句大不敬的,那些所谓的千岁、万岁都是哄人的大话,任何人,你、我、皇上、太后都会有大限之日。太后娘娘年事也到了,她白叟家常日里问诊,有些甚么病痛都憋着,沉疴积得太久,就成了现在的局面。您说说......这病那里是一时半晌能治好的。”
和珅却来不及揣摩世人的设法,他顺势握住了弘历在他面前的手,被那冰冷的触感惊得一颤:“皇上......这是如何了?诸位大人这是犯了甚么错,惹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?”
和珅也不再与他辩论,只是搀了他问道:“既然和某有恩于大人......现下和某有个题目,还望大人莫要欺瞒......”
和珅的声音不高,语气暖和安闲,有理有据,仿佛涓滴没有受面前惨烈状况的影响。
弘历看了一眼已经出气多,进气少的吏目,和那抖得短长的高秩太医,沉声道:“朕本日,就听和珅所言,饶你们一命,待回到都城,可否活命就看你们的本领了......”
宝奁游移道:“太后娘娘新近和老奴说话时提过,说是现在和皇上见面的次数,是......见一次少一次......”
宝奁面露不解,却还是照实答道:“是太病院判和随行太医,一同为太后娘娘诊治后辞退的方剂,不过老奴大胆说一句,是药三分毒,这些年太后娘娘的身子,也是被这些霸道的药掏空的,现在也不过是......吊着罢了......”话音落下,宝奁才认识到本身说错了话,偷着眼去瞧弘历,却见他兀自沉浸在本身的思路中,面色沉重。
弘历蹙眉道:“这么说常日里,你如果身子不适,都强忍着不说?”
两人走到僻静的树荫下,和珅轻声道:“院判大人是太后娘娘的主诊?”
见和珅的眼睛,呆呆地盯着吏目下身的血迹,又转过甚愣愣地看着他。弘历无法地走到和珅身侧,当着一众早已失神的太医的面,抬手遮住了和珅的眼睛:“脏,别看......”
在场的太医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和珅,如果不是嘴巴被塞住,恐怕早已破口痛骂,特别是太病院判,瞪着和珅的眼睛活像要吃人普通。
被和珅握住了手,帝王心中的烦躁愤恚被抚平了些,他尽量压抑着肝火道:“这话你不该问朕,该问这些医术高超的太医们,一个个常日里自夸艺术高超、仿佛再世华佗,动不动就写些方剂故弄玄虚。如果不是他们迟误了太后的病情,皇额娘何必受本日之苦。”
和珅点头道:“主子免得......”
院判叹了口气:“恰是......”他微垂下头,指着后脑勺一片乌黑色的发丝:“下官这是愁得头发都白了......”
狭小的院子里,满盈着浓厚的血腥气,一张张藤条凳并排放着,上头是一个个被扒了官服顶戴,在北风中瑟瑟颤栗的太医。他们被捆得结健结实的,嘴里咬着制止他们叫唤出声的纸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