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令蓁站在船头船面上，翻开轻纱一角，最后回望了一眼车水马龙，罗绮满街的汴都城。
第三章
吉时到，一旁礼官开端唱礼。
点妆穿戴结束的沈令蓁听着阿爹的混闹话，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半道折回，终究破涕为笑了。
沈令蓁就在车内由婢女奉侍着稍作憩息，重整妆容。
沈令蓁脸颊生烫，趁着礼官高唱赞礼，垂着头游移道：“这会儿不便利，我……我晚些再看……”
沈令蓁跟着唱词大拜下去，躬身到一半，目光还粘连在霍留行身上。
下拜时，他像是终究忍不住猎奇，低低问了她一句：“如何一向看着我？”
只是这天子脚下的热烈却不是那么轻易瞧的，禁军长|枪点地，严肃开道，半点不容情，人们只能挤在道旁立足张望，远远目送新娘子上船。
沈令蓁霍然抬首。
沈令蓁被逮个现行，仓猝移开视野，垂下眼来。
百姓们也都传闻了这场由嫡皇子送亲的婚事，到了时候齐齐往船埠赶。
邻近城门，车队减慢了行路速率，马车外的季嬷嬷移开一道侧窗缝，悄声与她说：“霍二郎亲身来了，可见还是故意的。”
霍留行已等在堂中。沈令蓁跨过门槛，悄悄抬眼，透过遮面的薄纱纨扇瞟向劈面轮椅上的男人，细心辩白着他的身形表面。
她凑到窗边，抬高声问：“嬷嬷瞧着人如何样？”
火线高头大顿时的礼部尚书及沈令蓁的堂表兄齐齐回顾。
那前来提示的霍家主子骑在顿时，难堪地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，转头望向霍留行，见他叹着气，无法地摇点头，使了个“返来”的眼色。
她这毫不避讳的视野，别人瞧不见，劈面的霍留行却一清二楚。
霍留行仿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，对着紧闭的马车门笑了笑：“好。”
她身边的季嬷嬷劝道：“船头浪高晃人，女人还是随老奴出来吧。”
暮春的风恰到好处地拂动她层层叠叠的裙裾，勾得情面不自禁踮起脚尖，扯脖子瞪眼去瞧。
她为人办事向来遵守“投桃报李”的原则，人家既然勉强身材来了，她也该拿出礼数回敬。
一面之隔外响起一个男声：“没甚么要紧事，只是来问问四女人，方才吓着了吗？”
前来亲迎的人马早已等在了城门前。
沈令蓁之前还真觉得每天坐着不动的人该养成了肥头大面的模样，笑了笑道：“嬷嬷看人的目光向来刻薄，能得你夸奖，莫不是仙郎下凡？”
但对于这件事，沈令蓁早已有了心机筹办，不挂怀了。腿脚不便的夫婿，恰好能安温馨静过日子不是？
她打小过得本分，别说出远门，常日里连太阳都少见，身子是以养得弱不由风，此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，怠倦得骨头都快散架，现在正强打着精力坐在车内。
他这一句似笑非笑，说是温文尔雅，偏又带了一丝如有若无的狎昵，说是僭越无礼，偏又有几分严厉朴重，叫人实在难辨其意。
亲迎之日虽定在四月十七，但汴京与霍家地点的庆州相去甚远，须先行水路再行陆路，以是沈令蓁在三月廿十三这天一早就得解缆了。
该说的话，她这几日都已与父母絮絮说尽，临到吉时，除了“保重保重”也别无他言，只最后捱着母亲，拜托了一桩事：“阿娘，我那拯救恩公还得您多操心了。”
半晌后，季嬷嬷叩了叩车壁：“女人，霍郎君来了。”
得母亲一句“放心”，她便在送亲步队的伴随下分开了英国公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