粗暴男人那里等得林少监经心烹制的上用龙团,端起桌上清茶先豪饮一番,一抹嘴道,“末将是个好武之人,听闻厂公对武官向来一视同仁,是以冒昧拜访。不过也是为猎奇,厂公来此之前,末将便传闻你办得几个差事深得圣心,极有能为,以后你又上疏建议开放海通,加强海军兵力。厂公不知,这话是深得我心。可传闻在朝中却引发很多人非议,说这是要借增军需再增商税……厂公这般有魄力,却不怕获咎那些个盘根错节的勋戚大族?”
处暑时节,晚风里犹裹挟着一股热浪,吹在身上不觉清爽。沈徽的屋子里置了两尊冰鉴,上头盛着处所官员敬献的各色时令鲜果,闻上去味道恼人。
沈徽点头未几言,容与则低眉敛目坐在一旁,此行配角非天子莫属,他这个御前提督寺人也乐得尽量减少存在感。
容与打量此人,显见着并非出身勋贵,说话间眼神竭诚毫无躲闪,直来直去,非常实在,便点头道,“裁军需,首当其冲是筹措银钱,国库有限一时不能具有。朝廷张官设吏,本来就是为治国安民,有急处时天然也该由这些人做个榜样。”
两人絮絮说着政务,不防已交子时,容与连日驰驱,早晨又应酬了半日,到这会儿实在困乏得很。高低眼皮不由自主开端打斗,神思垂垂地昏聩起来。
话说一半,他蓦地警省起来,仓猝看向容与,不过那被冠以讽刺之名的人神采泰然自如,他并不晓得,此时现在林容与内心也和脸上神采一样,泰然自如。
容与听出他话里未完之意,含笑问,“未曾就教李总兵出身?”
步出大门,早已看不见杨楠其人。旁人不大知他们的恩仇,林升自是一清二楚,架不住催顿时前低声问,“前儿那折子批下来,是大人亲笔否了,不教姓杨的入翰林院,又将他发去贵州司。方才瞧他气急废弛的模样,八成这账又记在您头上了。只是这类小人今后难保再惹费事,毕竟仗着读了几本书,骂起人来但是阴损刻毒得很。”
容与看时,上面写着纪效录,翻开来乃是分号令、战法、行营、技艺、守哨、水战等几个篇章,粗粗一看说话浅显,非常易学易懂,当下心中一喜,点头笑道,“李总兵,”才说一句却已被对方挥手打断,“甚么李总兵,末将是哪门子的总兵,倒是总屯着兵才是,厂公尽管叫我名字,我单名一个冲,不像你们文人雅士,有甚么字啊号啊的,请厂公直呼李冲就是。”
到了六月里,御驾出发前去福山。天子亲临,本地官员自是战战兢兢,唯恐有一点闪失不周。及珍宝船达到港口,早有应天巡抚、海军提督等人联袂下一众官员前来驱逐。
仓促看过方玉,容与没做太多逗留。实在长日无事,她已自发学起了佛,闲时誊写经文以埋头,自幼得媒婆经心教养,她那一手蝇头小楷写得清丽无双,可谓字娟人秀。
偏生正想着,余光瞥见有御前内侍隔着帘子立在门外,低声禀道,“万岁爷叮咛教厂公快些畴昔,有要事和厂公商讨。”
沈徽怔了下,哼道,“如何,现在才记起来体贴我!”
“不是,”容与到底笑出声,“听闻镇江的醋最着名,这里离镇江不算远,我是怕皇上馋嘴,晚餐放得醋太多,要不如何到这会儿,内心还泛酸呢。”
“今儿万岁爷可真是英姿不凡。”林升一面服侍他换衣,一面喋喋不休地发着感慨,正想要再说两句,忽听外头有人吃紧叩门,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问,“厂公大人在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