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征仲神采一凛,带着些猜疑打量起他,“老夫在京时,常和一名内廷中官参议画技,去官南下前,将那副湘夫人图赠与这位中官。他厥后曾修书与我,奉告他已将拙作进献给皇上,此事就在老夫离京不久以后,叨教萧相公是否与那位中官了解,是在他的宅邸见到的么?”
写就搁笔,萧征仲兀自含笑不语,许子畏已是击掌笑道,“行草连络,清逸漂亮,润而不狂。这一手字岂止拿得脱手,萧相公品德出众,想不到连家人也这般脱俗。”
萧征仲面色一点点和缓,深深呼出一口气,“如此老夫就放心了,也要多谢孙秉笔成全。老夫在京数年,殚精竭虑辛苦自睢,终究一无所获,对宦途早已了无等候。”
容与知他才名卓著,常日令媛也难购得一副丹青笔墨,现下肯白送,看来是对沈徽青睐有加。
许子畏打着酒嗝,毫不粉饰一脸狂态,“从未见过,也从未听过。”
他语气闲适,并没有挖苦或高不成攀感,可字里行间却另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,容与听完直为萧征冲捏一把汗,更担忧萧征仲的答复会招来沈徽的不满。
那中年人此时如梦方醒,笑得花枝摇漾,“本来中间就是许先生,失敬失敬,先生才高八斗,学富五车,名震江南,鄙人有眼无珠竟不识得,方才多有冲犯之处,请先生包涵。”态度前倨后恭,俄然变得非常亲热,自顾自的拉着许子畏同坐,一面尽管号召起酒菜来。
那中年人仓猝伸手一挡,“先生请留步,许先生可否将刚才那扇子卖与鄙人?”
朱富闻声轰笑声,不知背上画了个甚么,猎奇之下一把将衣衫脱去,兴冲冲拿在手中旁观,不过下一瞬已是面皮紫涨,双目圆睁,伸手怒不成遏地指向许子畏。一旁的捕快也看不过眼,嗔了一句,“岂有此理!”
许子畏神情骄贵,扬起嘴角,“王八赠朱富,堪堪正配他!明日此事必成姑苏城中笑谈!”略一停顿,拱手道,“未曾就教尊讳?”
许子畏挑眉斜眼,轻吐两字,“不卖。”
许子畏醉眼半眯,打量着容与,暗忖这秦元熙必是世家公子,连身边的小厮都出落得容止清雅,辞吐安闲有礼。半晌,才悠然一笑,“阿谁萧老头啊,好说好说,秦相公既想见他,我必然促进。明日卯时三刻,就请萧相公在阊门外等我,我引你去见那老头就是了。”
中年人拿他没体例,正急得面红耳赤,人群中走过来一名身皂衣的男人,看模样该是本地县衙捕快。此人仿佛也识得许子畏,拉着他劝道,“许先生是名流,姑苏城那个不知?可先生晓得这位老爷是何许人也?”
他一起大踏步,走出数米,愈发欢乐淋漓大笑起来,笑过以后,扬眉问道,“我送给朱富那物,画的如何?”
他画的是山中村庄景色,崇山峻岭环绕中见开阔,山间有一瀑飞泻,于山脚下汇成清浅水池。绿荫之下掩映村郭,中有闲客拄杖相访,其意态尽显隐士风骚。
朱富虽不解其意,但还是依言回身背对他,许子畏立即挥笔,就在他衣衫挥毫,三下两下便即完成。待他搁下笔,世人看时都惊奇不已,旋即有捧腹大笑的,有错愕万状的,另有很多人讶异空中面相觑。
那二人倒不觉得意,早就感觉容与边幅清俊,举止温雅,不卑不亢浑不似平常家奴,因而连番相请催促,弄得容与只好告了罪,走到案前,提笔饱蘸徽墨,深思一刻,执笔写下两句:山川我正怀桑梓,水木君能共本源。相违不尽相留意,狼籍秋风酒满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