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水早已备下。卫秀漱口，又含了一片蜜饴，口中的苦味也跟着淡去。濮阳悄悄吁了口气，汤药端来时，她便如临大敌，卫秀用药，她眉头锁得比卫秀还紧，药碗空了，她忙端净水，又递蜜饴，比卫秀还严峻。
玉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看着便知苦极了，卫秀接了过来，往碗中望了一眼，便一口气饮尽了。
卫秀倾身，轻柔一吻，落在她额上：“定将与卿共白首。”
卫秀已显出和顺的笑意来，濮阳也望着她，轻柔浅笑，声音亦低柔下来：“君之脉象，应指有力。”
殿中放了好几个火盆，暖意熏人，卫秀翻出一本医书来，恰是当年她病中无趣，教濮阳把脉的那一本。当日她赠与濮阳，令她带归去研读，她也认当真真的看了，待她病愈之时，已是颇见效果。
卫秀转手，将医书递给了她：“你入宫以后，还看过？”
仗还在打，朝廷却已不那么繁忙。唯有刑部尚书，甚是烦恼。焦邕行刺天子，误伤皇夫一事早已审明白了，但是陛下还未将其科罪，大半年了，也未问过一句，只将焦邕羁押在刑部大牢，好似忘了这小我普通。
濮阳叹了口气，当日的事，本是卫秀种下的因，她将其化作留焦邕一命的果，也算减轻一些卫秀的惭愧吧。
她将此事说与卫秀，卫秀沉默很久，方道：“如此，也好。”
卫秀医术远在周太医之上，自也明白，故而她常日里也非常留意本身状况。只是不肯挂在嘴上罢了。
眼下滕王正于狱中受审，汉王的臭名倒是就此洗脱了，朝廷即便要顾忌她，也不成再借李寿之乱行攻讦之事。
秋风起,秋意渐浓。
焦邕行刺天子，论罪当诛，祸及满门，但天子都不问，大臣们便更躲得远远的。焦邕鸿胪寺卿做得好好的，俄然去行刺圣驾，也不知此中有多少内幕，如果左问右问，问成一个大案，京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。大臣们谁肯沾手？都当作忘了此事。
“可惜了，这战略粗陋了些。”卫秀倚着凭几，淡淡笑道。
朝中极是奋发，这是濮阳即位一来头回欲兵变，平叛以后，她的声望也跟着减轻。军中很多后起之秀也成了天子亲信。
可惜了，汉王怯懦，不明事理，汉王妃却颇能明辨是非，拦住了汉王。
如此京中算是定了，只等王师回京，论功行赏。
御史大夫回道：“滕王殿下并未问起过王妃，只频频拜托微臣，向陛下陈述，他是受李寿勾引，并非故意要反，求陛下部下包涵，饶他一命。”
卫秀更加少出殿门，濮阳奏本都不让她看了，令人往宫外网罗了些话本来，又命崇文馆将今岁御制新书进上，与卫秀解闷。
幸而李寿那十万雄师看似张牙舞爪，实则如一盆散沙，朝廷雄师合而攻之,李寿竟不堪一击。初战溃败以后,又是数战数败。
但刑部是要归档的，狱中罪犯，皆尚书职责地点，目睹到了年底将近，刑部尚书便揣着焦邕一案的文书，入宫求见了。
濮阳嗤笑：“推得倒洁净。”
卫秀一笑，将小毯向上扯了扯，她手中还抱动手炉，手炉中是新换的炭火，另有些烫，便搁在怀中贴着。
约莫是山穷水尽，无路可走，滕王招得甚是痛快，所求独一件，便是要保本身一命。濮阳俄然想到那日汉王冲进宣德殿，宣称愿以死证明净，只求保全汉王妃，便顺口问了一句：“滕王可问过滕王妃景况如何？”
还未入冬，她便已觉森寒入骨，如此丰富的小毯盖在身上，竟也不觉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