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拱去国不过十余日,张居正就启动闰察,察典免除吏部郎中穆文熙、给事中宋之韩、程文、雒遵等三十三员;右通政韩楫、尚宝承何故尚、御史杜化中、张齐、杨相称五十三员降调外任;刑部尚书刘自强、户部尚书刘体乾致仕;刑部右侍郎曹金调陕西巡抚,漕运总督王宗沐调南京刑部侍郎。而后,科道弹章不竭,曹金奉旨回籍闲住;张四维上本求去,奉旨回籍调度;给事中吴文佳弹劾魏学曾,说他秉公以负高拱,面是背非,乃患得患失之鄙夫小人,魏学曾奉旨回籍闲住;又因御史刘日睿弹劾守备寺人张鲸,张居正拟旨,言刘日睿欺皇上年幼,贬谪外任;又有科道弹劾原任苏松兵备副使、现任山西学政蔡国熙奸邪刁滑,假道学以欺世,奉旨撤职听勘。
厂卫校尉并县衙众差弁都楞住了,陈应凤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高老先生,我辈奉钦命缉捕人犯到京勘问。”
客岁六月末,张四维在栾城与高拱拜别,一个多月后,高拱之弟高才辞职归乡,张四维托他带来一函,言:
栾城拜别北行,忽忽如失,迄今且匝月矣。都中情面事体,俨如革代,不忍见,不忍言。
高拱以袖拭泪,转过脸来,起家拉住房尧第的手,孔殷问:“崇楼,一起上听到些甚么?”
“人呢?”房尧第忙问。
“原想让杨相去查潮州贪腐案的,如此一来,广东宦海的贪风,是刹不住了。”高拱存眷着他去国前摆设的几件事,听到新任巡按广东御史杨相被调外任,赵淳则连升七级,他感喟了一声。
“哼哼!”高拱嘲笑道,“还不是仗着冯保阿谁宦官!”
高福红着脸,一伸舌头,低头出去了。房尧第喝了口茶,把他在都城刺探到的景象,禀于高拱。
高拱一惊,怔住了。
“拿了!”陈应凤大喊一声,两个校尉上前,敏捷地给高福上了桎梏,往外推搡。
高拱把双手并在一起,向前一伸:“请!”
“且慢!”高拱拦住校尉,“高福乃老夫忠仆,与老夫形影不离,未闻他有何罪恶,何故拿他?若说高福有罪恶,那便是老夫教唆,尔等放了他,老夫与尔等前去鞠问!”
“崇楼!”高拱欣喜地说,俄然又扭过脸去,举手摇了摇,“你不该来!”
高拱双目微闭,淡然道:“先皇临终前,我曾在病榻前奏言,誓以死报,能够说,我业已以死许先皇,不复有本身!在京不得死,今得死故园,也算万幸,可见先皇于地下了!”说罢,一扬手,“高福,备酒,我要和崇楼痛饮一场!”
“尽反吾政,国事安得有望?”高拱气鼓鼓地说。
“哈哈哈!”高拱俄然放声大笑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,翻开瓶盖,举在手里,就要往嘴里倒。
“玄翁角巾野服,恂恂一布衣老啊!”房尧第强颜欢笑着说。
前奉台谕,薄游名山川,极其高致,今则不成。且闭门谢客,绝口勿言时势,以需时月,何如?
“江陵相又行考成法,以六科考核六部,以内阁考核六科;又加意课吏治,朝奉旨而夕实施,委实是雷厉流行。”房尧第又道。他一拍脑门,“对了,江陵相下诏罢海运,毁船厂!”
“哼!他跟着我学了多少学问!”高拱以嘲弄的腔调道,“可惜他不学我的为人,却跟着徐华亭学了很多智术。既犒赏曹大埜之流,又升张孟男职,真把徐阶那套机谋学得炉火纯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