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思明飞身上马,正欲挥鞭,却听标兵急声禀道:“节帅,渠南三里外有楼船逼近,从旗号看应是永王李璘。”
史思明倒是没那么悲观,江淮守军天然不堪,然其地江河纵横,倒霉马队作战;且唐廷一方又不是傻子,必定会调兵遣将,加强防备。
史思明本觉得睢阳可一鼓而下,孰料千余守军在张巡带领下奸计百出,生生拦住了平卢军的守势。不过张巡部下兵微将寡,史思明坚信睢阳的抵当不过是徒劳的挣扎,即便再来三两万唐军也不在平卢健儿话下。
“幸有卫别将和张县令,某才躲过一劫。”王霨叹道:“只是史思明连施奸计,吾父受伤、士气已沮,鏖战无益……”
“何为心胸异志?”王正见厉声道:“不遵圣意、不奉上命,是否为心胸异志?”
“父亲大人……”王霨正欲请王正见鸣金出兵、瓜代后撤,背后却传来短促的马蹄声。
“霨军使,永王亲率万五江淮义从和两千于阗轻骑破浪而来,间隔行宫不过三四里地。”高仙桂听出王霨对李璘的一丝思疑,忙道:“殿下听南校尉言素叶军堕入埋伏,急令全军升帆来援。”
“猖獗!”王正见斥道:“汝部下不过数千兵马,便生违逆之心。若尔拥兵十万,与安贼有何差别?”
关于此段公案,史学界或言李璘意欲盘据东南、粉碎平叛大局,罪无可恕;或言李亨气度局促,杀弟立威,禽兽不如;或言李隆基命李璘东巡,以分李亨之权,导致骨肉相残……但不管本相如何,王霨对李璘都没法经心全意信赖,故高仙桂护送永王离京之时,王霨曾暗中提示其对李璘要不远不近,怕的就是高仙桂被永王连累。但孔殷之间,王霨一时没法将胸中重重忧愁诉说清楚。
“父亲……”王霨宿世影象中,坐镇江淮的李璘因卷入玄肃二帝争权旋涡,与在灵武即位的李亨心生不睦,被忠于李亨的诸将击败,兵败身亡。
平卢军的投奔对安禄山而言可谓雪中送炭,既解了后顾之忧,又增加了生力军,困于雄关之下的范阳军士气大振。安禄山投桃报李,命史思明全权批示攻略江淮之战。毕竟诸将皆知北强南弱,江淮守军不过是些孱羸不堪的州县连合兵,而江淮又是大唐富庶之地,攻伐江淮准能吃得满嘴流油。
“霨儿退下。”王正见不待王霨说完,朗声道:“永王殿下奉诏节制江淮诸军,某与犬子天然依令而行。”
“没上过疆场的李家纨绔,晓得如何带兵布阵吗?只要打倒王正见父子,李璘将束手待毙!”史思明不屑道:“搂草打兔子,打中个皇子也不赖!但愿王正见别临阵脱逃……”
“王都护、霨军使,永王殿下有令,命北庭、素叶二军缠住叛军,待江陵诸军里应外合,全歼史贼!”来不及上马的高仙桂气喘吁吁,衣不解甲的南霁云紧随厥后。
年青气盛的王霨公然中了平卢军以退为进的骗局,高大粗笨的战船困于铁链网中进退不得,成为活靶子。更妙的是,急于脱困的素叶军公然强攻离宫,自投坎阱。
当然,史思明向来不是等闲伏输之人,在营州苦寒之地,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只配给人当牛做马,唯有刚毅不拔之辈方能出人头地。故而撤退之前,史思明令平卢军布下重重圈套,并以飞鸽将曳落河调至睢阳四周。若素叶军贪吃咬钩,不死也要让它脱层皮;若王霨谨慎不追,对史思明的大计也无所毛病。
更加可骇的是,素叶海军船坚砲利、练习有素,进若蛟龙出水,一击翻江倒海;退如金鳌归海,顷刻一舸无迹。平卢军七拼八凑的战船,底子不是敌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