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霨儿！”惶恐失容的王正见，正欲冲进火海，却听有牙兵在宫墙上喊道：“节帅，珪郎君地点的战船也着火了！”
“霨儿死了！？”王正见心一沉，旋即认识到牙兵说的是倒地负伤的靺鞨少年。少年的头被碎砖击中，再无呼吸。
绿荫芳树合，蕊珠如火开。
王正见一手搂一个儿子，父子三人捧首而泣。周遭满面尘灰的牙兵们也悄悄松了口气。
“令父亲大人身涉险地，吾罪深矣！”王霨惭愧不已：“某本觉得将葬身火海，幸而灵光一现，觅得铁链穿墙而出的孔洞，逃出世天。”
“尔等是如何脱身的？”王正见强忍腰背剧痛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。
一颗巨大的火球吼怒而来，狠狠砸入行宫后院，顷刻间，王正见一行的来时路被烈火断绝。
鸢肩伛背、钦目侧鼻的史思明比安禄山早出世一天，他们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。两人都是营州杂胡，晓得六蕃说话，长大后一同混迹于互市，担负穿针引线的牙郎。后又一起投在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帐下担负捉生将，均以悍勇滑头闻名军中。
“烈火焮天铄地，吾与北庭牙兵左冲右突，始终不得靠近后殿，也未曾见尔从火海逃出。”
“珪儿、霨儿，速来助某！”王正见抖擞精力，大声回应。北庭牙兵喜极而泣，扑火的行动不由快了几分。
“史思明将木桶封得严严实实，走入殿中某才嗅得一丝异味。”
漫天灰尘嚣、刺鼻酸味扬。
“王都护，叛军用的是猛油火。”嗅觉活络的柳萧菲早已闻到熟谙的味道：“素叶兵工虎帐带有车醋……”
“魄散珠胎没，芳销玉树沉。露文晞宿草，烟照惨平林。”悲哀不已的王正见伸手将少年双目掩上，胸中愈发憋闷，咳嗽不止。
“庇护节帅！”牙兵们将王正见围在正中，奋力鞭挞火苗，无法赤焰熊熊、烈火滔天，眨眼间，就稀有名牙兵被烫伤。
“父亲……”王珪忍不住抱怨道：“某小有斩获后正欲鸣金，霨弟却强令全军追杀，导致素叶军堕入叛军的骗局。”
“珪儿、霨儿！”
“救霨儿乃吾之私事……”王正见摆了摆手，决然向前。
暴风乱帆影，飞火搅流星。
“节帅何出此言！”牙兵们毫无单独逃生的动机：“某等誓与节帅同生共死！”
“父亲大人，汝在那边？”王霨和王珪声嘶力竭的哭喊，在王正见耳中却不啻于仙乐。
突如其来的火攻令素叶军防不堪防，行宫内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“某率素叶将士连穿数道孔洞，爬上河堤，正巧碰到兄长等人在水中呼救，遂下水救出兄长。父亲大人，行宫尚在叛军投石机射程内，此地不宜久留。”王霨扶起王正见向外走：“史思明之计环环相扣，引而不发背后，是动若雷霆的一击必杀……”
北庭牙兵不断地挥洒泥土，竭尽尽力毁灭逼近的火魔，保护王正见的安然，饶是如此，王正见的髭须还是被火舌咬掉了大半。
“会水的，快下水救素叶海军。其他人，随某去救霨军使。”嗓子沙哑的王正见略加踌躇，便有了定夺。
通济渠东岸树林中，几株石榴树上充满千百朵照眼明的红花，与对岸烛天烈火相映成趣。
“李晟发明了甚么？”王正见虎目圆睁，他清楚，能让王霨惶恐的事并未几……
“老了……”烟尘散开，咳嗽不止的王正见捶了捶腰：“可拼了这把老骨头，也得找到霨儿，不然如何向族兄交代……”
“祸莫大于轻敌……”王正见抹去嘴角的血丝：“平卢军南下以来未经恶战，兵力甚为划一，虽在睢阳城下受挫，然其人马折损亦有限，且史思明老谋深算，退兵之际必留后招。珪儿轻敌反击，殊为不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