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敌?
景玺苦笑一番,抛弃黑纱,单手负在背后,涩然道:“师妹,你的头发……”那披着清冷月光的满头银丝被风吹起,再一次狠狠扎痛他的眼。
那人缓缓抬起手,在靖辞雪冷酷的谛视下摘掉掩面的黑纱。
靖辞雪畴昔将窗关好,徐行走到桌案边清算起来。面前蓦地变幻出祁詺承挑灯伏案的身影来,她拿书的手不由一顿。
“本来,你的内心的那小我,是他。”指甲已嵌入掌心,他犹然未觉,“本来,你爱的人,是他。”
目光落在手中的蓝皮书册上,书面空空如也。未经思虑,手已翻开。字字句句,都是祁詺承手写,是他的行军手札。
手札的最后一页,只一句——生门一定生,死门一定死。
亓官懿走在最后,回身关门时望了眼仍坐在位子上的皇后,明黄色的烛光腾跃在她孤冷酷然的脸上。倏尔,她朝他看来。对上那双目光沉寂的眼,亓官懿心疼了一把。
脑筋里闪过那日在城楼上看到的罗门法阵,她不由得拢起双眉。对旁人或许能次次管用,对煊王就一定了。同是桑央谷弟子,煊王必定晓得抵抗琴音的心法,也晓得红香的感化。而她,不是祁詺承,纵使师承伯熹神仙,她对破阵可谓是一窍不通。
一众将领退出议事厅,冷风劈面而来,他们不由充愣了一下。本来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夏末秋初了。
“阿承,我该如何破罗门阵?”喧闹的屋里荡过她一声忧叹。
靖辞雪冷静抚过琴弦,回想起那晚夜游金陵的场景,再看到琴边垂着的粉色琴穗,只感觉万箭穿心也不比她此时的肉痛。
这时,亓官懿朝这里走来,看到这番场景不由得一愣。待看清被靖辞雪挟持之人恰是煊王,心中一慌,正要上前,反被靖辞雪临时设下的泛着银光的樊篱挡住。
“师妹。”他出声轻唤,音色降落。
她刚想伸手触碰那道熟谙的侧影,幻影忽而如烟散去。
“是因为祁詺承吗?”景玺淡淡问道,“因为我害死了他?”
景玺还是背动手,“徒弟说,同门手足该当相亲相爱。你是我师妹,我作为师兄,只要护着你,哪还能与你脱手?”
“煊王殿下台端光临,本宫有失远迎。”靖辞雪凉凉道。
“阿承没死!”双指用力一扣,靖辞雪嘶声斥道,“他若死了,你也不能活着。”
景玺心中一痛,白绫朝他胸口袭来,他脱手反对守势凶凶的白绫,用力一扯,与靖辞雪较努力来。
景玺如鲠在喉,久久难语。背在身后的手寸寸紧握。
靖辞雪心神一凛,沉心机考这句话里的意义。忽而忆起徒弟曾说过罗门法阵是“存亡互逆门,阴阳不成测”,灵光一闪,靖辞雪刹时明白祁詺承这话里的深意。
碎裂布帛飘零坠落之际,靖辞雪又挥出一道白绫,快若闪电。景玺却早已闪身到她身后,一掌既出,期近将落在她肩胛时,蓦地一顿。靖辞雪趁机反指一点,封了他的穴道。
靖辞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收指解开他的穴道,回身背对他道:“你走吧。此次我不杀你,我要在疆场上堂堂正正地赢你。”
“拜师兄所赐。”靖辞雪嘲笑道,目光凉凉地掠过他,落在他身后的议事厅。她的凤梧琴还搁在几案上,粉色琴穗被风吹得微晃。
景玺面无惧色地看她双指成勾,扣上他的咽喉。
第一次,她感遭到了心乱如麻,心急如焚。
这夜的风略大,有扇虚掩的窗子被吹开,冷风入室而来,吹乱了桌案上的书册纸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