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仪何曾盗楚璧?范叔何曾卖齐国?狐疑盛气总难平,多少豪杰受委曲!
摆布报曰:“范雎断气矣。”魏齐亲身下视,见范雎断胁折齿,身无完肤,直挺挺在血泊中不动。齐指骂曰:“卖民贼死得好!好教先人看样!”命狱卒以苇薄卷其尸,置之坑厕间,使来宾便溺其上,勿容他为洁净之鬼。
羁旅臣张禄,极刑,极刑!奏闻秦王殿下:臣闻“明主立政,有功者赏,有能者官,劳大者禄厚,才高者爵尊。”故无能者不敢滥职,而有能者亦不得抛弃。今臣待命于下舍,一年于兹矣。如以臣为有效,愿借寸晷之暇,悉臣之说。如以臣为无用,留臣何为?夫言之在臣,听之在君,臣言而不当,请伏斧锧之诛未晚。毋以轻臣故,并轻举臣之人也。
料事前知妙若神,一时智术少俦伦。信陵空养三千客,却放高贤遁入秦!
潜渊居士又有诗云:
次日,魏齐公然狐疑范雎,恐其复苏,令人视其尸地点。守卒回报:“弃田野无人之处,今惟苇薄在,想为犬豕衔去矣。”魏齐复令人其家,举哀带孝,方始安然。再说范雎在郑安平家,敷药将息,垂垂平复。安平乃与睢共匿于具茨山。范雎更姓名曰张禄,山中人无知其为范雎者。过半岁,秦谒者王稽奉昭襄王之命,出使魏国,居于第宅。郑安平诈为驿卒,奉侍王稽,应对敏捷,王稽爱之。因私问曰:“汝知国有贤人,未退隐者乎?”安平曰:“贤人何轻易言也!向有一范雎者,其人智谋之士,相国箠之至死……”言未毕,王稽叹曰:“惜哉!此人不到我秦国,不得展其大才!”安平曰:“今臣里中有张禄先生,其才干不亚于范雎,君欲见其人否?”王稽曰:“既有此人,何不请来相会?”安平曰:“其人仇家在国中,不敢昼行。若无此仇,久已仕魏,不待本日矣。”王稽曰:“夜至无妨,吾当候之。”郑安平乃使张禄亦扮做驿卒模样,以深夜至第宅来谒。王稽略叩以天下局势。范雎指陈了了,如在目前。王稽喜曰:“吾知先生非常人,能与我西游于秦否?”范雎曰:“臣禄有仇于魏,不能安居,若能挈行,实乃至愿。”王稽屈指曰:“度吾使事毕,更须五日。先生至期,可待我于三亭冈无人之处,当相载也。”过五日,王稽告别魏王,群臣俱饯送于郊野,事毕俱别。王稽驱车至三亭冈上,忽见林中二人趋出,乃张禄、郑安平也。王稽大喜,如获奇珍,与张禄同车共载。一起饮食安眠,必与相共,议论投机,甚相敬爱。
早有人报知须贾,须贾召范雎问曰:“齐使者为何而来?”范雎曰:“齐王以黄金十斤及牛酒赐臣,臣不敢受。再四相强,臣止留其牛酒。”须贾曰:“以是赐子者何故?”范雎曰:“臣不知。或者以臣在大夫之摆布,故敬大夫以及臣耳。”须贾曰:“赐不及使者而独及子,必子与齐有私也。”范雎曰:“齐王先曾遣使,欲留臣为客卿,臣坚辞之。臣以信义自矢,岂敢有私哉?”须贾狐疑益甚。使事既毕,须贾同范雎还魏,贾遂言于魏齐曰:“齐王欲留舍人范雎为客卿,又赐以黄金牛酒,疑以国中阴事告齐,故有此赐也。”魏齐大怒,乃会来宾,令人擒范雎,即席讯之。雎至,伏于阶下。魏齐厉声问曰:“汝以阴事告齐乎?”范雎曰:“怎敢?”魏齐曰:“汝若忘我于齐,齐王安用留汝?”雎曰:“留果有之,雎不从也。”魏齐曰:“但是黄金牛酒之赐,子何受之?”雎曰:“使者非常相强,雎恐拂齐王之意,勉受牛酒。其黄金十斤,实未曾收。”魏齐吼怒大喝曰:“卖民贼!还要多言!即牛酒之赐,亦岂无因?”呼狱卒缚之,决脊一百,使招承通齐之语。范雎曰:“臣实忘我,有何可招?”魏齐益怒曰:“为我笞杀此奴,勿留祸种!”狱卒鞭挞乱下,将牙齿打折。雎血流被面,痛极难忍,号呼称冤。来宾见相国大怒之下,莫敢劝止。魏齐教摆布一面用巨觥行酒,一面教狱卒加力,自辰至未,打得范雎遍体皆伤,血肉委地,咶喇一响,胁骨亦断,雎大呼失声,闷绝而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