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三娘看着管永旺出了院门,偶然瞥到对门的沈拙,只见他穿戴一件旧长袍,站在门口眺望着她,他脸上的神采如有所思,也不知在想些甚么,两人四目相对,顾三娘很快收回视野,扭头进了屋里。
顾三娘回到院里,她指导着绣庄的伴计将绣机搬到西窗下,西厢的光芒不如东厢好,为了便利干活,顾三娘请伴计们把窗纸也换了,先前为了过冬,那层刚贴上不久的厚窗纸刚被换下,屋里就像是冷了很多似的,只不过顾三娘却顾不上这些,她和伴计们把刺绣要用的东西对了半日,不到半晌,屋里已堆得满满铛铛。
管永旺点了点头,他说:“你是个慎重人,我再没有甚么不放心的,店主说了,你尽管用心赶活,到时成了工,再给你三倍的赏钱。”
说完,她又回身接着干活,小叶子看了她一阵,悄悄的分开了。
“这世道上为甚么对劲的老是好人,反倒是良善人却向来没有好报?”小叶子问道。
沈鄙见此,又昂首望着劈面窗前的阿谁身影,这个时候,她一手捏针,一手拿线,下巴微微抬起,借着内里的亮光穿针引线,不过一刹时,她就穿好针线,而后又低下头去干活。
这顾三娘平白遭到无妄之灾,丢了差事事小,如果是以扳连绣庄和管永旺,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,最后顾三娘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重绣一副,只可惜余下光阴未几,绣庄里的绣娘们都说除非织女下凡,不然这件绣活怕是赶不出来的。
且说秦家大院里,秦大娘和朱小月听闻此事,内心愤恚不过,痛骂宋嫂子黑心烂肝,做下这等下作的事,他们县城不大,这回宋嫂子被赶出绣庄,县里不到半日就传遍了,只怕到时再无人敢用她。
小叶子皱起了眉头,她说:“再要紧的活计,总归要先填饱肚子呀,何况一时半会儿也不迟误这几针。”
提起这事,小叶子便不欢畅的撅起嘴巴,她说:“还说呢,劝了好几遍都不听,真是愁死人了。”
功德不出门,好事传千里,只因遭人妒忌,顾三娘苦心绣成的松鹤延年图被宋嫂子破坏,就连绣庄的店主也很快晓得此事,眼看不日就要交工,金氏绣庄的店主又气又急,到时拿不出绣品来,又该如何向刺史大人交代?
“娘,用饭了。”小叶子喊道。
平白被闺女念叨了一顿,顾三娘没有回话,只是仍旧坐在绣机前不动,小叶子等了半会子,目睹她娘没有要起家的意义,气呼呼的回身出去了。
小叶子闷声说道:“我晓得哩,娘的愁都存在内心,只不想叫旁人看出来罢了。”
“沈叔,你在看甚么?”小叶子趴在窗台上问道。
小叶子似懂非懂,顾三娘看着她茫然的眼神,便点头说道:“等你长大了,自是会明白了。”
顾三娘嘴里应了一声,手上的针线却未曾停下,她头也不抬的说道:“你先吃罢,我再绣几针。”
小叶子听了这话,俄然就沉默下来了。
沈拙笑了,他说:“这题倒把我问住了,古往今来,也曾有很多人跟你一样收回如许的疑问,只是书上总没个精确的答复。”
“宋家的落不了好儿,她没了差事,全县没有哪家绣庄敢收她的绣活儿,一个妇道人家,不好真逼死她,我们绣庄也就能做到这个境地了,总不至于真的揪着她去见官罢,再说了,就是真的把她送官,她家也赔不起银子啊。”
小叶子想了半晌,她对着沈拙问道:“沈叔,我有一桩事要向你就教。”
小叶子见此,脸上暴露绝望的神采,但是沈拙又接着说道:“不过依着我看,好人做事总求个问心无愧,那好人立世倒是不折手腕,这世上又最多胡涂人,好人碰到好人跟胡涂人,常常就只要亏损的份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