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叶和香桔天刚亮便醒了,两人非常欢乐地洗手、净面、漱口,换上新衣后,悄悄溜到叶蓁房中商讨着要给她如何打扮。南边的衣桁上挂着渊逸送的紫色留仙裙;东边的衣桁上是贺之给她购置的胭脂色的袄裙,内里配了件月红色滚胭脂色绣桃花边的披风。两人打量半天,一件贵气,一件喜庆,做工都极讲求,特别那留仙裙,单是衣衿上坠的宝珠单颗便能够一家农户吃上一年的,更不消说足足坠了十六颗。她们不敢决定,只好将叶蓁唤醒。
贺之看着方丈意味深长的眼神,心中一凛,连脸上那决计伪饰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。
另有,他的叶蓁。
贺之没有答复,只是瞧着叶蓁,眼睛一眨不眨的。他走向她,走得极慢,像是走过他们初识、错过又相逢的那四年,又像是要走过余下没法相守的每一个四时。他脸上的不安和哀思全都不见了,看向叶蓁的眼睛是敞亮的,就像幼年随父初入虎帐看到勇猛之师时那般。
拍门声响起,院中一阵骚动又停歇了下来。
叶蓁学着香桔的模样:“让你多读些书!”
三报酬贺之施礼拜年,贺之给了赏钱,红叶和香桔见机分开。贺之走到叶蓁面前,先是瞧了她一会,而后将她拉到打扮镜前,脱手为她绾起发来。
贺之不想叶蓁担忧,顺着她的意义道:“对,是问话。”
常日里感觉宽广的院子因为站了四五十人变得狭小起来,为首的是营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尉,他手落第着圣旨,见贺之出门,立即朗声喊道:“舒贺之,接旨。”
方丈丰神俊朗最多也就不惑之年,看上去不太像本地人,也不完整像祁国人。他端着一个朴素的竹质托盘走了出去,笑道:“打搅了,此为本寺的竹叶茶,将军最爱喝的。”
贺之与方丈是多年的旧了解,携叶蓁进了他的禅房,其他人被安排去了另一间。
叶蓁仿佛明白了甚么,冲贺之笑了一笑:“真的很喜好。”
方丈细细地看着叶蓁,神采微微一变,游移半晌,转头看一眼贺之,低头捻起了佛珠:“佛说,苦非苦,乐非乐,只是一时的执念罢了。执于一念,将受困于一念;一念放下,会安闲于心间。”
叶蓁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,略显游移地点了点头,而后将妈妈送的桃花簪取了出来,递给贺之:“这是妈妈送的,也帮我戴上吧!”
“我觉得将军返来陪女人守岁。”红叶看着漫天的烟花,悄声道。
方丈又道:“有些事,是天定,既然是天定,上天必会帮女人,将军不必多虑。并且,恐怕今后,将军说不定还要仰仗这位女人。”
山下,叶蓁立足回望鹿鸣寺,像是在喃喃自语:“这方丈不像削发人啊!”
“贺之哥哥,我想学骑马。”马车旁,叶蓁俄然道。
贺之猜疑地接过,问道:“给我的?”
贺之多想与叶蓁好好吃杯酒,再多几次促膝长谈,他们一向有说不完的话,从兵器到阵型,从治军到疆场,从一个小小的步摇到鸾灵坊名师数月打磨一件的发簪,现在瞧着却无机遇再聊了。他光荣早早撤销了要与她相守的设法,起码,她不会因他而受连累。
叶蓁瞧着两人的神采,俄然道:“方丈必不是闲来无事才讲此话,可否说得明白些?”
“鹿蓟山在这个时节是最美的,山上有座庙,今儿月朔,应当还能赶上,我带你出去烧香祈福,听方丈诵经。”贺之说着站了起来,将披风取下为她披上。
叶蓁深吸一口气,放眼望去,漫山遍野的乌黑,将大山银装素裹得非常斑斓。一行人走了一刻钟,赶到寺庙的时候诵经已经结束,他们去上香祈福,筹办用过斋饭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