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趁黑自前院退出，沿着院中的青石甬路徐行而行，只要一两点行走间带起的衣袂飒飒之声回环于耳旁。
沈辛夷眸色润润，闪现出被净水感化过后的通透澄彻，她悄悄摇首，喃喃说道：“娘亲不知。”
沈辛夷一把将子期揽于怀中，声音颤抖萧瑟。似是喃喃自语，似是警示子期道：“人再强，又怎能同天斗。天垮了，这人间生灵又该如何自处。他不能，不能啊……”
“平渊……不孝啊！”
邵子期仍不放弃，诘问道：“莫非就没有人替祖父正名吗？”
沈辛夷没法，只得取了件挡风的衣裳与子期披上。本身则提了盏羊角风灯，也未曾轰动旁人，携了邵子期，两人一起摸黑往前院而来。恰好因着此举，才叫两人撞见了方才一幕。
邵子期悄悄拉了沈辛夷的袖口，轻声问道：“娘亲，祖父是个甚么样的人？”
张靖徐行上前，立于邵长韫身后，双手攥起复又放下，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“为何，明显就是别人不对，祖父……”邵子期倔强如同一杆顶风翠竹，固执说道。
“嗐！”张靖长叹一声，连连顿脚，终是摔袖去了。
“是孩儿无能！无能啊！”
邵长韫声涩语噎，诺诺不止。他敛袖拜倒，以额触地，长跪不起。
“那……那廉王爷承诺了吗？”张靖嗫喏问道。“老奴在内里听着，廉王结束也没有表态啊。”
邵长韫将声嘶力竭的吼怒尽数困于喉间，如同一只困兽般轻声哀鸣。他的明智奉告他，他不能大哭，不能大呼，不能有一丝松弛。
沈辛夷垂首看向邵子期，柔声说道：“是非功过，自有世人评说。娘亲一介妇人，如何能随便评判。”
邵长韫面露无法，只得直言相告道：“廉王业已应下，如有那日，这暗格内的玉玺便拜托于张叔了。”
邵长韫轻微一笑，他知张靖生性朴重，夙来不通宦海里的场面话，遂耐烦解释道：“碧螺春茶，汤色碧绿清澈。而那普洱茶汤，光彩橙黄稠密。两茶相较，只这一个黄字，张叔莫非不懂吗？”
“以是娘亲不知。”沈辛夷勉强一笑，腔调涩若黄连。
邵长韫凝目于朗朗夜空，目光萧瑟悲芜，似一名垂暮待毙的耄耋老者。他紧紧攥在窗框上的两手，早已青筋遍及，如盘根错节的木节树根般可怖骇人。
“爷，实在是……”
“呸呸呸，爷也不盼点好！背面的路，还长着呢。”张靖面色瞬时红涨，连啐了几声方才作罢。
“为何不知。”邵子期眼中迷惑顿起。
“张叔，夜深了，您老先归去歇息吧。”邵长韫背身相对，从喉间缓缓地挤出了一句话。
本来，沈辛夷看邵长韫好久未归，心有不安，便欲亲身去前院瞧瞧。邵子期晓得了，便闹着要跟来。
现在且说萧辕夜话归去以后，张靖自门外出去，便见邵长韫负手立于窗前，神采飘忽，不知归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