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清蕙从净房里出来时，她的几个大丫环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――都是练就了的套路，即便蕙娘三年守孝可贵出门，此时做来也是熟极而流毫无滞涩。玛瑙上前为清蕙解衣，孔雀给她卸了金饰，石英拿了胭脂盒候在一旁，给她抹油膏，雄黄给她拆了头打起辫子。专管她饮食的石墨已经奉上一杯温凉适口的桐山茶――在焦清蕙的自雨堂里，四时一贯如春，纵使三九气候，家常穿戴一件夹衣也尽够了，更不必预备热茶。文娘说杨家西花厅冷，还要特地预备一件漳绒披风，倒也实在不是她故作娇弱。
这一天应酬下来，大师都累，送走了客人，从杨老爷起，一家人终究团聚，围坐着吃夜宵用点心，在一边连续为一天事情扫尾。少奶奶是双身子的人，用汤团用得苦涩，吃完一碗，俄然想起春华楼的钟徒弟，见婆婆精力恍忽，猜她多数没做特别安排，便急令管家，“多送五十两银子给春华楼的伴计，本日劳动他们家钟徒弟，可不能没个表示。”
过了一会，蕙娘移开眼，唇瓣又扬了起来。“火气冻下去了？”
“没得女人示下，我哪敢趁便说话呢。”绿松眼里也呈现了一点笑的影子。“看十四蜜斯的模样，她是又和您闹别扭了。”
“天寒地冻的，不在里头吃酒，您拉我出来做甚么。”
蕙娘、文娘的出身，权夫人天然了如指掌。还是老题目――固然样样都好，却到底还是庶女出身，再说，焦家固然繁华骄人，但也不是没有软肋……权夫人刚挺起来的脊背，顿时又是一松，她绝望地靠回椅背，倒是又有些猎奇，“天寒地冻的，不在里头吃酒，她们走出来做甚么？”
暖房里，权夫人和少奶奶也都感觉很风趣，少奶奶挥退了底下人，“都说蕙娘短长，真是名不虚传。文娘也算是个角色了，在她姐姐跟前，倒成了个糯米团子，由蕙娘揉圆搓扁，本身是一点都使不上力。”
少奶奶跟着她眼神看去，也是眉峰一挑：“您来得晚，她们往花厅去了，那是焦家两位明珠，我一说，您就认出来了吧。”
“太太对这事如何看？”蕙娘用了一口茶，摆摆手，叮咛雄黄，“别打辫子了，梳个小髻吧。”
少奶奶不由苦笑，“您这还真说着了，她们家啊，还真是连净房都显出了繁华来呢。”
两母女便不提此事，反而低声商讨起了别的，“宫里……朝中……焦阁老，你公爹……”
权仲白甚么都好，从品德到长相，几近全没得挑，可却也不是没有弊端。少奶奶闻弦歌而知雅意，一听母亲口气，便会心了：“您这是又起了给哥哥说亲的动机？”
她说得也有事理，权夫人皱眉思忖了半日，这才意平，到底还是叹了口气，“这个仲白呀！”
“火气冻下去了？”蕙娘这才重又迈开了步子，她连看都不看mm一眼，声音也还是那样雅正平和，乃至连脸上的笑意都还没退。
“她是太好了点。”少奶奶细品着母亲的态度，“焦家如何教她的，您当年不是也传闻过？强成如许，世上男人，能压得住她的人，却也未几呢。”
文娘气得要顿脚，可脚一抬起，蕙娘立即又放下脸，她这脚竟然跺不下去，僵了半天，到底还是渐渐地放了下来。心头纵有各式不甘，嗫嚅了半晌，还是点了点头，“没火气了……姐，我们出来吧。”
蜜斯脾气使第一回，蕙娘还不大当回事，现在一色一样再来一记，文娘终究获得可喜成绩――蕙娘脸上的笑意淡去了，她沉下脸来，冷冷地望着mm，也不说话，也不出声，可文娘在她的眼神里竟就渐渐地软了下去，她有些局促了，不再那样自傲了―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