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会儿,宝玉又来了,见她抽抽泣噎,就搜肠刮肚想找和顺话安抚她,她却抢先说:“你又来做甚么?死活凭我本身,反正现在有人和你玩了,比我又会说,又会笑,又怕你活力,拉了你去,你别来找我。”宝玉就劝,他和黛玉是姑舅姊妹,和宝钗是两姨姊妹,论亲戚也比宝钗亲,何况二人自小一张桌子用饭,一张床睡,相互看着长大的,宝钗才来没多久,他怎会舍亲而就疏呢?黛玉啐他,说:“我不是为她,我是为我的心。”宝玉说:“莫非你就晓得你的心,不晓得我的心?”黛玉低头不语,宝玉又怕她在内里站久了感冒。正说着,湘云过来,说:“爱哥哥,林姐姐,你们整天一起玩,我来了也不睬我。”黛玉就讽刺她说话咬舌头,把“二”说成“爱”,掷骰子也要喊“幺爱三”。湘云说:“我只求神佛保佑得一个咬舌头的林姐夫,叫你整天听‘爱’呀‘呃’呀,当时我才高兴呢!”说完,扭头就跑。黛玉随后赶来,宝玉忙双手拦住门框,隔开二人,代湘云告饶。黛玉拉他的手说:“我要饶了云儿,再不活了!”湘云央告:“好姐姐,饶我此次吧!”宝钗也赶来劝,黛玉仍不依。直到有人来叫用饭,方才作罢。饭后各自回房,湘云仍跟黛玉睡。
贾环回屋,向赵姨娘告状,说是莺儿欺负他,宝玉又赶他走。赵姨娘就啐他,痛骂:“谁叫你上高台盘了?下贱没脸的东西!”刚巧凤姐儿从窗外过,就说:“如何了?兄弟们都是小孩子,一半点儿错了,你只数道他,说这话干甚么?他是主子,不好,有老爷太太呢,你就大口啐他?环兄弟,跟我玩去。”贾环常日就怕凤姐儿,仓猝出来,赵姨娘也不敢出声。凤姐儿问他到底为甚么,他不敢不照实说。凤姐儿问:“你输了多少钱?”贾环说:“二百钱。”凤姐儿说:“亏了你还是爷们,输一二百钱就如许?丰儿,取一吊钱,送他到女人们那去玩。”又警告贾环:“你明儿再如许下贱狐媚子,我先打你,再叫学里先生揭你的皮!为你不尊敬,你哥恨得牙根直痒,不是我劝着,窝心脚把你肠子也踢出来!”
黛玉听出,是李嬷嬷与袭人喧华,宝玉就要畴昔,宝钗说:“她老胡涂了。要让她些儿。”宝玉说声“晓得”,仓促回房。李嬷嬷恶声恶气地骂:“你这忘了本的小娼妇,我汲引你成人,我来了,你理也不睬,躺在床上。”袭人说:“我病了,蒙头发汗,没瞥见你白叟家。”李嬷嬷更加没好气,张口“狐媚子”,杜口“小妖精”,哄得宝玉不睬她,要把她配给个小厮。宝玉忙辩白,说她真是有病。李嬷嬷怎肯信赖?吵吵嚷嚷,闹个没完没了。钗、黛赶来劝,她便倚老卖老,哭鼻子抹泪,把那次吃茶、昨日吃酥酪的事啰哩啰嗦往外倒。可巧凤姐儿抹骨牌输了钱,听得前面喧闹,急步赶来,笑着说:“妈妈别气,大节下,老太太刚欢乐一天,你在这里嚷甚么?想叫老太太活力?谁不好我替你打她,走,跟我吃杯酒去。”边说边拉着李嬷嬷脚不点地地走了。李嬷嬷还余怒未息地穷唠叨。钗、黛都鼓掌说:“亏了她这一阵风,把老婆子撮走了。”
宝玉摸袭人身上滚热火烫,忙给她蒙上被子,让她持续发汗,歪在她身边,好言安抚。袭人怕宝玉烦恼,只好强忍了。杂使的老婆子送来药,宝玉不让袭人起来,喂她在枕上吃了。袭人见饭时到了,赶他去用饭,以免惹老太太活力。他胡乱吃了几口,见贾母又跟人抹牌,赶紧回房。丫头们出去玩去了,只麝月一人在外间灯下玩牌,他说:“你也去玩吧。”麝月说:“没钱。”宝玉说:“床底下堆着呢,你随便拿。”麝月说:“都玩去了,袭人又病了,满屋上头有灯,下头有火,交给谁?”宝玉深受打动,如此失职经心,任劳任怨,又是一个袭人。他想陪麝月玩,一时想不起玩甚么好,俄然想起早上她说头痒,就翻开打扮匣,取出篦子,给她篦头。晴雯返来取钱,嘲笑说:“交杯酒还没吃,就上头了!”宝玉说:“我也替你篦一篦。”晴雯拿了钱说:“我没那福。”一摔帘子走了。宝玉看着镜中二人的影子,说:“一屋人就是她的事多。”麝月忙摆手。晴雯一步抢出去,诘责:“我的事如何多?”麝月说:“你去你的吧!”晴雯说:“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。”一向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