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丫头说:“宝女人来了。”袭人见来不及为宝玉穿衣,便用一床夹纱被给他盖上。宝钗托着一丸药走出去,叮咛袭人:“早晨用酒把这药化开,替他敷上,是散瘀解毒的。”又问宝玉:“这会子好些了?”宝玉道了谢,让了座。宝钗感喟一声,说:“早听人一句话,也不至有本日。别说老太太、太太心疼,就是我们……”她猛地认识到话过了头,忙咽下后半句,不由羞红了脸。宝玉听这话如此密切,再看她那娇羞的模样,心中大为打动,把疼痛忘到九霄云外。能有如许几个红粉知己,就是死了,一肇奇迹付诸东流,也心对劲足了。宝钗问起他挨打的启事,袭人把茗烟的话学一遍,宝玉才知另有贾环从中使坏。他见又拉上薛蟠,恐怕宝钗尴尬,忙制止袭人,说:“薛大哥向来不如许,你们别胡猜。”
宝钗满腹委曲,含泪别了母亲,回到房里哭了一夜。次日一夙起来,也顾不得梳洗,去看母亲。可巧碰上黛玉,问她:“那里去?”她说:“家去。”黛玉见她无精打采,两眼红肿,讽刺说:“姐姐保重些,就是哭出两缸泪,也治不好棒伤。”宝钗虽听出黛玉挖苦她,但因挂念着母亲、哥哥,也不转头,一向走了。黛玉立在花荫下,见李纨、三春姊妹及亲朋一起一起地走向怡红院,正迷惑如何不见凤姐儿,却见她搀着贾母,前面跟着邢夫人、王夫人、周姨娘一群人走来。
宝玉自知告饶也没用,起先还乱哭乱嚷,厥后垂垂气味微小,哭不出来。门客见贾政真往死里打他,纷繁劝止。贾政大嚷:“都是你们常日把他捧坏了,还来安慰!明日捧得他弑父弑君,你们还来劝?”门客见他气急废弛,忙着找人往里报信。王夫人不敢轰动贾母,筋斗流星地赶来。贾政如同火上加油,板子下得更重。王夫人抱住板子,贾政说:“你们定要气死我才罢!”王夫人哭着劝:“宝玉虽该打,老爷也要保重。炎暑气候,假定老太太有个好歹,岂不闹大了?”贾政只怪王夫人平时护着宝玉,非要用绳索勒死他不成。王夫人抱住宝玉哭着说:“我都五十岁了,才有这一个孽障。老爷要勒死他我也不敢劝,先把我勒死,我们娘儿俩不如一同死了,到阴司也有个依托。”贾政长叹一声,寂然坐到椅子上,泪如雨下。王夫人见宝玉脸无赤色,绿纱内裤上尽是血迹,忍不住给他褪下裤子,见从大腿到屁股,没有一寸好肉,哭一声“薄命的儿”,又哭起贾珠来。凤姐儿妯娌、姊妹都赶来了,李纨跟着放声大哭,贾政的泪也如断线珠子般直滚下来。
掌灯时分,宝玉只喝两口汤,又昏睡了。府里有头脸的婆子、媳妇接踵赶来看望,袭人在外间欢迎,一一伸谢,让座敬茶。王夫人派人叫一小我畴昔,袭人安排好晴雯等人,来到上房。王夫人抱怨她说:“你不管派谁来不可,本身来了,谁奉侍他?”袭人说二爷已睡了,她安排好了人,怕别人来听不明白,误了事。王夫人说:“没甚么事,只问他这会子如何样?”袭人说:“给二爷敷上宝女人的药,好多了。”王夫人又问:“吃了甚么没有?”袭人说:“老太太给的一碗汤,吃了两口,要酸梅汤吃。我怕激着他了,热毒散不出去,劝了半天,给他调了些玫瑰膏子吃了。他嫌吃烦了,不苦涩。”王夫人让彩云拿两瓶香露来。袭人接过看,是三寸大小的玻璃瓶,上面是螺丝银盖,鹅黄色的笺子上别离写着“桂花清露”、“玫瑰清露”。袭人奖饰:“好贵重的东西。”王夫人说:“这是本国进贡的。你好好收着,别糟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