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他才走了不久，只听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仿佛是甚么东西落地了。周瑞两口儿又冷又饿又惊又惧，那里睡得着？目睹一个东西击破了高高的窗户掉出去，赶快畴昔抓起来，就着微微的月光一瞧，乃一个承担，还是温热的。两人忙翻开――竟是几个热乎乎的大馒头！不幸周瑞两口儿放肆一世，何曾饿过这般狠的？周瑞家的忙说：“定是太太顾恤我们，偷偷令人来送来的！”说着眼泪掉了下来，深悔先前不该出售了主子。他二人也顾不到手干不洁净或是没有汤水，抓着就吃。连着吃了好几个才饱。
贾赦点头：“这个天然，只是公帐须得令人重新细查。”
贾赦心中嘲笑，口里哼了一声：“老太太偏疼过了些，大库房只得那么点子？”
这会子气候极冷，一壶热茶并点心下去，立时舒坦了很多。谁知好景不长，不过三刻钟的工夫他俄然肚子疼的紧，仓猝忙往厕所去了。
贾母又道：“你只瞧账册子便罢了，那些手札与我留下。”
贾母在背面焦急，忙喊鸳鸯：“拿些出去我瞧。”
贾赦嘲笑一声道：“老太太是晓得我的，我夙来不惧甚么颜面面子，谁动了我的银子，务必给我毫厘不差的吐出来，不然别怨我不晓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。”
王夫人忙叩首：“媳妇纵有天大的胆量也毫不敢冒老祖宗名头……”昂首俄然瞥见贾母面色阴沉，不由立时起了几个毒誓。偏贾母还是不信，她急了，信口就说，“我若做下这等灭了天理的事，就让宝玉考不上科举！”
待他终究剔完了，含笑向鸳鸯道：“多谢姐姐。”
贾琮几个放学返来才晓得这事儿，听闻是个“白白净净的小子，在马房见过”，与幺儿对视了一眼。吴豹子之子吴攸生的挺白，名字还是贾赦取的，偶尔也往马房去玩耍几次，只不是荣国府的人罢了。
本来因周瑞两口儿晓得府里的事儿过量，不敢交给官府，现在人都没了，也没甚么好防的。一头将周瑞一家各色事物悉数托了出去，另一头府里细细排查，一时阖府民气惶惑。
贾赦懒懒的道：“却又来！老祖宗既然觉得府里的名声比银子更要紧，不如请贪墨了去的人将银子吐出来，名声不就保全了？”
他前脚刚走，在外偷窥多时的贾琮“滋溜”一声溜出去，想笑又不敢笑，只用全屋子都能闻声的低声说道：“我们二叔实在是……半点担负都没有。二婶子的事儿竟是让老太太替他扛着。”
贾赦干脆多捞了些送到屏风里头：“老祖宗渐渐瞧、细细瞧。瞧完了我们再算账。”
本来那边头都是些王夫人与周瑞两口儿贪墨公帐、偷卖荣国府的财产并包办诉讼官司的证据。周瑞恐怕有一日东窗事发被王夫人丢出去做替罪羊，悄悄备下的。这些事贾母夙来多少都晓得些子，亦不觉得然，只是未曾想她们胆量如此之大，贪墨数量如此之多。又恨她首尾不全面，现在还将证据送入官府手中，竟是全然没法讳饰了。半日，她拄着拐杖从屏风厥后，亲向赵承行了一礼。赵承行礼不跌，口称“不敢”。
半晌，贾母叹道：“罢了，不是就不是罢，何必来，拿宝玉做噱头。”因摆手让她下去了，只是心中仍放不下。
二更天的时候，有个小子拎着一包点心并一壶茶跑了过来，笑道：“阿叔，老太太说你辛苦了，这是赏你的。”
贾赦皮笑肉不笑道：“老二想分炊也成，只是分炊之时账目须得算清楚，如果少了爷一两银子，爷是不怕上公堂的。喊全都城的人来瞧也成啊。”又喊，“琏儿，将你手里的账册匣子拿好了，保不齐来日我们要打官司，这都是证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