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并非本宫后福无穷。”她深深凝睇,“危局当中,是你偷天换日救了本宫。金玉妍的那串七宝手串并无题目,的确用的是红玉髓,是你和海兰替本宫换了一颗近乎一样的玛瑙上去。金玉妍赋性奢糜,也唯有她弄错,才会让人信赖。因为只要她不信佛理。”
筵席上丝竹歌舞的迷媚间,如懿以雍容清远的姿势,含着得体而和煦的笑意冷眼相望,一面叮咛李玉:“好好儿扶皇上归去。”她的目光对上嬿婉渴盼的眼,不动声色地叮嘱,“送皇上去令嫔宫中吧。”
嫔妃们一一散去,海兰主持着殿中纸醉金迷的残局,一一清算。如懿只觉对劲懒,仿佛这乱世华章,亦不过是余烬人生的浮华装点。唯有满月悬于高空,以事不关己的姿势,嘲弄着人间的世事无常。
一语间,是难言的欣然与感激。凌云彻语意寥寥:“夜凉,皇贵妃不宜立于此地。”
如懿在感到中慨然落泪:“惢心性子要强,你肯,她一定肯。她只怕拖累了你。”
如懿亦只是低头含笑,谢恩罢了。真的,所谓两情欢好,只在相互情义与信赖上,若要步步狐疑,步步惊心,一丝安稳也可贵,又何来合欢情好呢?
到了十六那日,如懿陪着天子在养心殿一一赏玩各王府公侯家送来的节礼。天子尤喜好一个珐琅内绘孺子赏春的鼻烟壶,叫人赏赐给了和亲王弘昼。另有一对金凤出云点金滚玉合欢步摇,最是精彩不过,天子亲手簪在如懿的青丝之上,含笑道:“合欢寄意两情欢好,朕替你簪上,再合适不过。”
如懿回身看着他,一任裙裾旋成流霞旖旎的盈然。她轻笑如珠:“再冷的处所都待过,这里已经很好。”
李玉道:“是。主子问过了。贞淑在李朝时就习过书法,又略懂医道,以是才成为嘉贵妃陪嫁。贞淑咬死了甚么也不肯招认,是启祥宫的小宫女偶尔见她藏了几镇静贵妃的临帖暗里练字,主子才有迹可循。可那些宫人们说,自孝贤皇后去世后,贞淑便常常背着人研习各种笔迹,务求练得一模一样,想来对皇贵妃的字也是了如指掌。”他点头道,“啧啧,嘉贵妃真是故意。孝贤皇后才刚仙逝,她就动了如许害人的动机了,这心机惟得真是长远。除了皇贵妃,还指不定对着谁呢。”
这话听在云彻耳中,清楚是伤感的。他无言以对,只是道:“皇贵妃刻苦了。”
云彻端方的容颜谦逊之至:“也是愉妃娘娘问起微臣是否见过那串七宝手串,微臣才想到这个。而宫婢大多不识玛瑙与红玉髓的分歧,便是嘉贵妃只怕一时也难辩白。皇上既然狐疑深重,天然会肯信赖。微臣只是想,她既本意关键娘娘,那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不算错。”
江与彬含着愠怒的泪光,痛心不已:“从伤痕来看,受过鞭刑、棍刑,伤口被浇过辣椒水,以是化脓短长,十指都被穿过针,这些都还能治。可惢心的左腿被上过夹棍,生生夹断了小腿骨,只怕今后便是规复,她的左腿也不能和凡人一样行走了。”江与彬切齿道,“皇上是叮咛了用刑,可她们用刑之重,超出慎刑司所能。微臣问了,是嘉贵妃叮咛格外用重刑的。惢心不过是一个弱女子,竟然被折磨成如许……”
“她肯动笔,那么再要死力扭曲笔迹粉饰也难。难为你这般用心,查得一清二楚。”天子瞥了几眼,“用左手写的?倒真和皇贵妃的笔迹一模一样。”他递给如懿:“你本身瞧瞧。”
“你眼中本宫的苦,在旁人眼中倒是本宫大幸。怕是很多人都在想,瞧,这个女人竟又爬了起来,站得那么稳!”她似笑非笑,倚阑轻叹,“世人只敬佩胜利,却无人理睬孤寒苦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