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中早已立了陇右道采访使、节度使、二十州刺史和安西多数护,这些人都是一方长官, 对沈澈这般让世人久候颇多微词,唯独安西多数护极其不满, 嘴上已然嘟囔。饶是阔别都城, 但作为一方封疆大吏, 谁又不知沈澈极不得天子待见,因此也存了几分骄易的心机, 但前日那场将一个山头烧光了的大火, 世人还是晓得的, 皆是给沈澈的手腕唬了一跳,不约而同的赶了早, 恐怕给沈澈寻到了霉头一顿发落。
陇右道长年干旱少雨,那一盒盒黄土颗粒细致,称之为黄沙也不为过,这细沙和土如何咽得下去?即便是再不警省,也明白沈澈是用心的,采访使和节度使两人互看一眼,皆是面露难堪之色,安西多数护更是嚷了起来:“九殿下切莫欺人太过,臣等美意为殿下拂尘,殿下不该也就罢了,何必如此玩弄臣等,这黄沙如何能够下咽?!”
尚未说完,就被沈澈打断:“为官者上无愧天,下无愧民,至于给我扣高帽这些话,也就不必了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,“将各处呈到治所的折子搬到我房中,我要详加检察。”
将他这宽裕的神情尽收眼底,沈澈心中嘲笑,看着上面二十余位官员,屈指扣了扣桌子: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倒也怪不得诸位,我一会子写了折子,命人快马加鞭送到都城当中,请皇兄再调些粮食来,总不能听任一道苍糊口活饿死。”
成州刺史擦了擦汗,只称是。沈澈又缓缓看过别的二十余人:“既有人出钱,便令人往关内道去采办粮食,而后快马加鞭运回鄯州。”
回到下榻之处,已然是酉时了,天气渐晚,沈澈长长的松了口气,就着送来的稀粥吃了半碗,这才闭目养神。旺儿只立在一侧为他揉肩,寂静了好一阵子,沈澈才睁眼,似有些怔忡,旺儿笑道:“殿下如果想顾女人了,不如修书一封,主子令信得过的人转交给顾女人就是了。”
“我不需你敬我!”沈澈冷冷的打断他,当即指着几个随本身同来的侍卫,“多数护既是不肯与民同苦,给我押着他,将这一盒子黄土吃尽了,再罢了他的官,由安西都护掌都护府之事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沈澈点头,前日里他被山匪掳走,这动静一旦传到顾柔嘉耳中,定然让她担忧。但是他不能冒然与顾柔嘉联络,以免给她惹来不需求的费事。
世人一时皆愣,安西多数护是个暴脾气,已然喝问道:“殿下这是甚么意义?!”
因沈澈放火烧光了山匪营寨,陇右道众臣谁不以沈澈之狠为担忧,个个都谨言慎行,唯恐给这位心狠手辣的九殿下找到由头发落了,但不想,沈澈甫一开口,竟是这般谦恭,让世人都惊了惊,谁也未曾说甚么,但有几个行事张狂的刺史心中已然暗笑。心说到底是个未曾掌过任何事的黄口小儿,哪怕此次统领陇右道,却也一定能闹出甚么荡子来,更何况是一月以内减缓旱情而来的饥荒。
“殿下说得是,三千两就三千两,为百姓做实事,臣情愿。”成州刺史立马改了口,一派恭敬的模样,好似没有半点不甘心,全不管同僚只骂他讨巧。沈澈这才笑了笑:“我替陇右道的百姓感谢刺史大人了。”
各州刺史也纷繁道:“臣府上另有部分存粮,愿效仿九殿下,与百姓同累同饥,只愿能够让施粥之举持续,若能让更多百姓免遭饿死,臣等心中甚是欣喜,还请九殿下应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