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娉婷正在房中与母亲说着话,君文衍却肝火冲冲走了出去。母女二人站起家来,君夫人道:“老爷何事肝火冲天?”她心机一转,“莫非说巧儿的婚事有变么?”
何晏之怒不成遏,气得浑身颤抖:“荒诞!竟然如此诬告我!天理安在!国法安在!”
君文衍看了她一眼:“娉婷啊娉婷,你如果当日便以死殉节,那里会有本日这般无穷无尽的烦恼!”他长叹了一声,负动手仰天道,“家门不幸,真是家门不幸啊!”
君嘉树哭道:“姊姊她留下绝命书,说女子失节,不能偷生苟活于世,故而才以身殉节,以谢双亲哺育之恩!”
何晏之是被一阵狠恶的拍门声惊醒的。这一天来产生了太多的事,叫他愁闷不已,他本不想理睬,但是门外那人却只是不断地拍打着房门。何晏之无法披衣起家,刚拉开门,君嘉树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,一头栽进了何晏之的怀里。少年的神采惨白,浑身都在颤栗,何晏之皱眉道:“君公子,何事如此镇静?”
何晏之只感觉君娉婷的话实在过分奇特,还来不及细想,那少女已经飘然拜别,袅袅娜娜的背影消逝在回廊的绝顶,溶解在青黛色的夜色当中。何晏之俯身捡起地上的布包,翻开一看,倒是一双极新的布鞋,鞋面绣得极其工致,朵朵芙蓉秀色可餐,足见刺绣之人花了极大的工夫。何晏之心乱如麻,感喟了一声阖上门,便想着私相授受也能算是一桩罪行,倒不如明日同君嘉树道别时交给那少年,让君嘉树代为归还给他姊姊。
君娉婷泣不成声,冷静将遗言之书揣入怀中,行动踉跄地来到梁下,解下腰带,系在房梁之上。她昂首望着那索命的香罗锦带,一顷刻,悲从中来,几近肝肠寸断,口中喃喃吟道:“君恩实冷淡,妾意徒彷徨……悬帛朱栋上,肝肠如沸汤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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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奴家的闺名唤作娉婷,因生于七夕之夜,奶名儿亦作巧儿。恩公,你可记下了?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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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晏之微微皱眉,晚宴上产生的事仍叫贰心不足悸,便拱手道:“本来是君蜜斯来访,失礼,失礼。”说着,躬身作揖,又道,“不知君蜜斯深夜到访,究竟是为了何事?”
君文衍更是心烦意乱,厉声道:“够了!”他指着自家夫人,“妇道人家哭哭啼啼的,成何体统!还嫌老夫不敷心烦吗?”
何晏之勃然变色,沉声道:“令尊莫非以为是鄙人害死了你姊姊?”
君夫人“呀”了一声,颤声道:“老爷,这可如何是好?”
何晏之倒吸了一口寒气,踉跄着后退了半步,心中乱成一团。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放着的那双布鞋上,不管如何也不敢信赖,就在几个时候之前,阿谁妙龄少女还亲手将绣好的布鞋送到本技艺上,转眼之间,却已经人间两分、阴阳相隔。
君娉婷的面色惨白,双眸如漆,鬓发湿漉漉地贴在两腮,眼角和额头都有些发红。她微微一笑,神采倒是凄楚,低声道:“未曾亲身过来谢过恩公,奴家心中有愧。”说着,她举手于额,双膝一曲,福身又道,“恩公大德,此生只怕是无觉得报了。”
何晏之低声道:“她方才来过这里,送了我这双鞋,说是感谢我的拯救之恩。”他攥紧了手中的鞋,“我安晓得,她竟然会……”
天气渐晚,君娉婷坐在窗前,黯自入迷。她手中的鞋面已经快绣好了,出水芙蓉间水光潋滟,极是喜庆,但是少女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忧色。父亲的话仍反响在耳畔,字字如针,刺在她的内心,让她有力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