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娉婷泣不成声,冷静将遗言之书揣入怀中,行动踉跄地来到梁下,解下腰带,系在房梁之上。她昂首望着那索命的香罗锦带,一顷刻,悲从中来,几近肝肠寸断,口中喃喃吟道:“君恩实冷淡,妾意徒彷徨……悬帛朱栋上,肝肠如沸汤……”
君文衍更是心烦意乱,厉声道:“够了!”他指着自家夫人,“妇道人家哭哭啼啼的,成何体统!还嫌老夫不敷心烦吗?”
君嘉树道:“我爹与锦州的太守、通判夙来有些友情,恩公,你如果到了官府,只怕是百口莫辩了啊。”他俄然跪倒在地,哀哀道,“恩公!还请谅解我爹现在正值丧女之痛,一时胡涂才做了错事,你不要怪他。”说着,他膝行向前了半步,抓住何晏之的手,诚心道,“我听爹的意义,大抵是天亮今后就要报官,恩公,你快些走吧,不然就来不及了。”
天气渐晚,君娉婷坐在窗前,黯自入迷。她手中的鞋面已经快绣好了,出水芙蓉间水光潋滟,极是喜庆,但是少女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忧色。父亲的话仍反响在耳畔,字字如针,刺在她的内心,让她有力接受。
『你如果当日便以死殉节,那里会有本日这般无穷无尽的烦恼!』
君文衍拂袖道:“此人底子就是冥顽不灵!”他嘲笑了一声,“他说本身已经心有所属,毫不会另娶别人,就连老夫情愿将娉婷许他为妾,他都一口回绝。”
******
******
她放下笔,眼泪划过两腮,低语道:“男德在义,女德在节,相私有义,而贱妾无节……妾身不幸,遭此大辱,纯洁既失,廉耻尽丧,不堪……与君相伴朝夕……”她掩面而泣,哽咽着持续自言自语道,“妾命薄如此,岂敢贪生畏死,令宗族蒙羞……唯决然赴死,全我名节,以报父母之恩于高堂,以慰祖宗之灵于泉下……”
君娉婷正在房中与母亲说着话,君文衍却肝火冲冲走了出去。母女二人站起家来,君夫人道:“老爷何事肝火冲天?”她心机一转,“莫非说巧儿的婚事有变么?”
何晏之怒不成遏,气得浑身颤抖:“荒诞!竟然如此诬告我!天理安在!国法安在!”
何晏之勃然变色,沉声道:“令尊莫非以为是鄙人害死了你姊姊?”
君娉婷的指尖微微刺痛,手中的秀针刺破了她的食指,一滴殷红的血落在了绣好的鞋面上,尤其刺目。她的心中更是痛极,不觉泪如泉涌,一滴一滴,打湿了衣衿,亦浸湿了新绣的布鞋。君娉婷伏案痛苦失声,她曾无数次地胡想过本身将来拜托毕生的夫君,但是未曾想到,本身的花腔韶华倒是要定格在无尽的热诚当中。
君娉婷含泪持着笔,纸上的笔迹极其草率,她已经不晓得本身在写些甚么,案上的墨倾泻开来,一片狼籍。
君娉婷的面色惨白,双眸如漆,鬓发湿漉漉地贴在两腮,眼角和额头都有些发红。她微微一笑,神采倒是凄楚,低声道:“未曾亲身过来谢过恩公,奴家心中有愧。”说着,她举手于额,双膝一曲,福身又道,“恩公大德,此生只怕是无觉得报了。”
君娉婷怔怔地看着他,不由地微微点了点,幽幽道:“恩公真是一个好人。”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何晏之,“奴家没有甚么能够谢恩公的,常日里只喜好做些女红,还请恩公不要嫌弃。”
何晏之躺在床上,久久难以安寝。傍晚的那场筵席实在搅得贰心神不宁,如鲠在喉。他未曾想到本身的一念之仁,带来的竟是眼下这般无穷无尽的费事,现在独一的动机,便是尽快分开这个是非之地。他前思后想,翻来覆去,盗汗涔涔而下,心中更加沉闷,便起家盘膝坐在床边,渐渐调剂呼吸,试着意守丹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