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夫人的神采垂垂和缓了一些:“既然是你的远亲,我便不究查了。挑一个好日子,便叫玉林纳了她吧。固然家世差了一些,又刑克父母,但毕竟是关中大族出身,总算是个明净女子,比起玉林之前看上的那些烟花女子,还面子一些。可贵玉林喜好,我也就未几说甚么了。先叫她做个通房,将来若能生下一男半女,再扶她做姨娘。”她扫了梁柳氏一眼,“人就放在你房中,你多管束着一点,莫叫她狐媚子老是勾引玉林神魂倒置的。”
梁柳氏的神采凝重起来,渐渐拂开叶云舒的手,背回身去,双手负在身后,紧握成拳。她仰天长嘘,很久,方低低道: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?想当日韩信在淮阴贩子受胯/下之耻,焉知今后列土封侯?有朝一日,鄙人若能得遂凌云之志,定要……”她转而看着叶云舒,轻叹了一声,道,“阿舒子,梁府不宜久留,我怕夜长梦多,安排你三今后入宫。你意下如何?”
叶云舒却打断了她的话:“子沅君为曳裾王门,我却为乘机复仇,不成谓同道中人也。”
梁柳氏忙上前替张夫人揉背,柔声道:“千错万错,都是媳妇的错,是妾身孤负了老夫人的恩典,妾身有愧,老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。”
梁柳氏在叶云舒的门前盘桓了好久,才悄悄叩了叩门,轻声唤道:“阿舒子?”屋内传来叶云舒淡淡的声音:“房门未锁,你出去罢。”
梁柳氏捂着脸跪倒在地,哀声道:“老夫人息怒。老夫人经验的是。只是那日闲谈中,帝姬言及身边无甚得力的侍女,便提出要我府上送小我去。妾身不能推让,左思右想,只怕宫闱深沉,如果府上的小婢不懂端方犯了事,不免扳连梁氏一门。我那族妹穷究起来,实在算不得梁府的人,总不至于累及我们。何况闵柔帝姬所降的驸马亦是出身柳氏一族,是我同宗,算来算去,都是柳家的人,不叫旁人生疑,最合适不过。”她膝行几步,上前拉住张夫人的裙裾,凄然道,“老夫人,妾身经心全意都是为了梁家着想,绝忘我心。妾身一己之身微不敷道,但是夫君前程要紧,承诺了帝姬的事总不能食言哪。”
梁柳氏内心“格登”一下,一股邪火陡但是生,几近要勃然大怒,再三强压肝火,方笑道:“老夫人如何俄然提这些,但是夫君在您面前说了甚么?”
梁柳氏只感觉心中一酸,却一时候不晓得说甚么好,唯有拿起短剑细细看了看,只见剑身不到三寸,轻如柳叶,剑柄已经被摩挲得乌黑发亮,在柄端刻着一个小字“峰”。梁柳氏深思道:“这但是你祖上的名讳?”
梁柳氏心中大呼“放屁”,几近忍无可忍,脱口道:“阿舒才不是……”她方知讲错,忙止了声,低声道:“老夫人,媳妇感觉此事不当。”
梁柳氏心中很有些莫名的忐忑,缓缓将房门推开,只见叶云舒正靠在窗前,手中拿着一卷书,午间的日光轻柔洒在她的侧脸上,竟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砥砺之美。梁柳氏深吸了一口气,合上门,笑道:“阿舒子在看甚么书?”她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到,仿佛光阴流转,两人又重回到了幼年春衫薄的浮滑读书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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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夫人怒道:“你又自作主张,何曾同我筹议过?”她一巴掌打在梁柳氏的脸上,“混账贱/人,你哪只眼睛把你婆母放在眼里了。”
张夫人闭着眼睛,尽力平复着肝火,很久,方道:“可见你那族妹,实在是个祸水,徒然生出这很多事端。”她摆了摆手,“你早一些送她进宫罢,以免夜长梦多。玉林那边,我自有主张。至于你本身,临时莫要再管家了,好好闭门思过,自家男人那边,更要多用些心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