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晏之正要答复,俄然门口鼓噪起来,有伴计道:“女人,后院外人止步,你如何躲在这围屏前面?还请归去吧。”
何钦之点了点头:“我本想与你二人持续沿街卖唱,等攒些积储,便到江南或是都城这些富庶繁华之地落个脚,建个戏园子,可惜师弟志不在此。”他微微一笑,“我厥后想想也是,师弟尚且年青,何必一辈子做个伶人,就算是做个贩夫走狗,也不似伶人般低人一等。”
何晏之回抱住他,两人捧辅弼拥,又哭又笑,难舍难分,好一会儿,才各自落座。伴计上来奉茶,何晏之道:“大师兄怎会来到陈州?”
何晏之很有些始料未及,笑道:“大师兄知我志不在此。”
何晏之仿佛被人当头锤了一棒,面前有些发花,只当本身在做梦,揉了揉眼睛,细心看了看,公然是“何钦之”三个字。
何钦之一愣,温言道:“明珠女人?躲在那边何为?”
那伴计引着何晏之到了后堂,还未落座,门帘已经被翻开。何钦之的妆容尚未卸去,便急冲冲地走了出去,在何晏之的身前站定,很久,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自那日在通州道上向何晏之查问沈碧秋的事未果后,杨琼便再未提及此事,乃至连回京之事也不再提起片言只语,至于来陈州何为么,他亦是一个字也未曾提起。整日里,杨琼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,或是靠着窗棂入迷,极少同何晏之说话,仿佛又回到了擎云山上最后时的冷若冰霜。
何钦之略有些绝望地看着何晏之:“你还是要分开陈州?”他又道,“陈州是边城,没有甚么像样的堆栈,不如住到我这儿来,我们兄弟也好叙话旧。”
伴计笑道:“那是咱老板。客长认得他?”
见老板这么说,几个伶人便过来施礼,一口一个“师叔”,叫得何晏之很有些不美意义,这边还想推让,那边檀板画鼓之声已起,乃是老戏文《□□》中的折子戏。何钦之看着何晏之,缓声开唱:“我要变,天上银河水。”他眼中似有无穷柔情,唱腔尤其密意款款,“你是地上江河海。”
那伴计面露难堪之色,道:“客长,倒不是小的不肯。只是老板顿时就要登台,不便会客。”他将何晏之引到中间的雅座,恭敬道,“客长不如在此稍坐,也好听听何老板的戏,待会子谢了幕,小的再去禀告。”
这一日,何晏之又按例去街上抓药。克日来,他同杨琼可贵说上一句话,也不晓得是那里出了不对,本来在玉山山麓已尽情意相通的两人,竟无端又生了嫌隙。何晏之抓了药,又买了一些杨琼喜好吃的糕点,才渐渐往回走。时候尚早,贰心中愁闷,便沿着街道漫无目标地闲逛。他在通州道失了大部分的财务,而到陈州这几日的开消又颇大,身上余下的钱已所剩无几。念及此处,何晏之心中不免有些忧愁,策画着明日再典当一些衣物,好给杨琼买药。
那女人听了不由得笑逐颜开,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。何钦之故意留何晏之用饭,何晏之见天气已晚,心中挂着杨琼,不便再多逗留,便辞了师兄,仓促回堆栈去了。
何晏之一怔,尚未反应过来,口中却已经跟着熟谙的调子开唱道:“海水哪有鸟儿好,我要变双宿□□――”他身姿一转,苗条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标致的弧度,眉宇间脉脉含情,缓缓吐出唱词,“鸳鸯鸟。”周遭世人无不齐声喝采,何晏之眼波一转,声音低徊而缠绵,委宛又唱道,“飞过青山绿水间,飞上高空到九云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