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晏之嘻嘻笑道:“师兄现在也做了班主,何时再讨个大嫂,便也美满了。”
那女人听了不由得笑逐颜开,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。何钦之故意留何晏之用饭,何晏之见天气已晚,心中挂着杨琼,不便再多逗留,便辞了师兄,仓促回堆栈去了。
何钦之点了点头:“我本想与你二人持续沿街卖唱,等攒些积储,便到江南或是都城这些富庶繁华之地落个脚,建个戏园子,可惜师弟志不在此。”他微微一笑,“我厥后想想也是,师弟尚且年青,何必一辈子做个伶人,就算是做个贩夫走狗,也不似伶人般低人一等。”
何钦之倒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眸光若水,浅笑道:“本日见着师弟,我内心但是欢畅得很。”他握住何晏之的手,“仿佛如许才是真正美满了呢。”说着,拉起何晏之,道,“走,且带你瞧瞧我这戏苑,固然粗陋,却也是我的一番心血。”
何晏之一怔,尚未反应过来,口中却已经跟着熟谙的调子开唱道:“海水哪有鸟儿好,我要变双宿□□――”他身姿一转,苗条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标致的弧度,眉宇间脉脉含情,缓缓吐出唱词,“鸳鸯鸟。”周遭世人无不齐声喝采,何晏之眼波一转,声音低徊而缠绵,委宛又唱道,“飞过青山绿水间,飞上高空到九云霄。”
何钦之笑道:“既然是你的师父,我更不能怠慢,我派人接他过来便是。”
杨琼腹部的伤口约莫是中了阵中瘴气,何晏之每日给他洗濯换药,只见伤口发白,也无赤色,模糊有酸腐之味。杨琼很有些自惭形秽,便不肯让何晏之近身,只是本身勉强起家敷药。那伤口不时候刻持续钝痛,一旦碰触更是叫人痛得颤栗,杨琼也只是忍着不发一声,常常换药已毕,便已经浑身湿透。恰好他夙来又爱洁净,定要周身擦拭一遍,再换上洁净的中衣,如此一番折腾下来,的确苦不堪言。
几日来,杨琼缠绵病榻,身材时好时坏,腹部的剑伤却迟迟不见好转,如此拖了数日,两人不得不在通州道盘亘了下来。何晏之发觉陈商所指引的这条线路的确埋没而安然,一起走来并无甚追兵,他因而想着从通州道折回向南入昆州,再从江北道回擎云山,在何晏之看来,杨琼现在旧伤未愈,又添新伤,回京只怕是死路,倒不如先回九阳宫养伤,再作筹算。
自那日在通州道上向何晏之查问沈碧秋的事未果后,杨琼便再未提及此事,乃至连回京之事也不再提起片言只语,至于来陈州何为么,他亦是一个字也未曾提起。整日里,杨琼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,或是靠着窗棂入迷,极少同何晏之说话,仿佛又回到了擎云山上最后时的冷若冰霜。
何晏之正在为川资不敷忧愁,现在见何钦之这般美意聘请,不免有些心动,但又想到杨琼此行埋没,还需慎重,便道:“同业另有我的师父,我还需问过他的意义,不敢妄作主张。”
何晏之正要答复,俄然门口鼓噪起来,有伴计道:“女人,后院外人止步,你如何躲在这围屏前面?还请归去吧。”
陈州乃是西南重镇,贩夫走狗尤其多,阛阓更加热烈,街上来交常常的行人熙熙攘攘。何晏之在陈州数日,每日只是蒙在那小小的堆栈里,现在信步而走,不觉到了闹市。几间茶馆一间挨着一间,鳞次栉比,此中有一座茶馆挑着一个杏黄色的幌子,写着一个大大的“戏”字,右边有两行小字:何氏戏苑,关西名伶何钦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