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晏之道:“故交也。”他向那伴计做了个揖,“小哥可否通报一声?”
陈州乃是西南重镇,贩夫走狗尤其多,阛阓更加热烈,街上来交常常的行人熙熙攘攘。何晏之在陈州数日,每日只是蒙在那小小的堆栈里,现在信步而走,不觉到了闹市。几间茶馆一间挨着一间,鳞次栉比,此中有一座茶馆挑着一个杏黄色的幌子,写着一个大大的“戏”字,右边有两行小字:何氏戏苑,关西名伶何钦之。
那小女人脸一红,小声道,“我方才听戏听得不过瘾,便想再看看你们如何练戏,才躲在围屏前面。何老板,我没有别的意义。”
何钦之倒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眸光若水,浅笑道:“本日见着师弟,我内心但是欢畅得很。”他握住何晏之的手,“仿佛如许才是真正美满了呢。”说着,拉起何晏之,道,“走,且带你瞧瞧我这戏苑,固然粗陋,却也是我的一番心血。”
几日来,杨琼缠绵病榻,身材时好时坏,腹部的剑伤却迟迟不见好转,如此拖了数日,两人不得不在通州道盘亘了下来。何晏之发觉陈商所指引的这条线路的确埋没而安然,一起走来并无甚追兵,他因而想着从通州道折回向南入昆州,再从江北道回擎云山,在何晏之看来,杨琼现在旧伤未愈,又添新伤,回京只怕是死路,倒不如先回九阳宫养伤,再作筹算。
何晏之倒是一愣,随之站起家,又冲那伴计拱了拱手,道:“感谢小哥。”
何钦之点了点头:“我本想与你二人持续沿街卖唱,等攒些积储,便到江南或是都城这些富庶繁华之地落个脚,建个戏园子,可惜师弟志不在此。”他微微一笑,“我厥后想想也是,师弟尚且年青,何必一辈子做个伶人,就算是做个贩夫走狗,也不似伶人般低人一等。”
何晏之怔怔看着来人,小声唤了声:“大师兄……”何钦之却上前一把抱住了他,热泪盈眶,哽咽道:“晏师弟,真的是你!”
何钦之亦感喟道:“你自小便同易之交好,你们两个一个唱闺旦,一个唱旦角,在几个师兄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。”他顿了顿,“自从易之身后,你便再不肯唱旦角。实在,我最记念的,还是和你同台搭对子戏的日子。”他拉着何晏之手,“我记得师弟的唱腔极美,浑然天成,不如指导指导我的这些门徒如何?”
何晏之一怔,尚未反应过来,口中却已经跟着熟谙的调子开唱道:“海水哪有鸟儿好,我要变双宿□□――”他身姿一转,苗条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标致的弧度,眉宇间脉脉含情,缓缓吐出唱词,“鸳鸯鸟。”周遭世人无不齐声喝采,何晏之眼波一转,声音低徊而缠绵,委宛又唱道,“飞过青山绿水间,飞上高空到九云霄。”
这一日,何晏之又按例去街上抓药。克日来,他同杨琼可贵说上一句话,也不晓得是那里出了不对,本来在玉山山麓已尽情意相通的两人,竟无端又生了嫌隙。何晏之抓了药,又买了一些杨琼喜好吃的糕点,才渐渐往回走。时候尚早,贰心中愁闷,便沿着街道漫无目标地闲逛。他在通州道失了大部分的财务,而到陈州这几日的开消又颇大,身上余下的钱已所剩无几。念及此处,何晏之心中不免有些忧愁,策画着明日再典当一些衣物,好给杨琼买药。
何晏之嘻嘻笑道:“师兄现在也做了班主,何时再讨个大嫂,便也美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