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婉芝只是笑道:“子衿,你觉得陛下让我做江南道的司政使,只是绥靖安抚尔等罢了么?我镇守江南二十三年,江南四族的秘闻我已经了如指掌。杨青青当年号称门客三千,她豢养了多少死士和门客,都一一安插在江南各族当中,不过就是想崩溃溶解江南四族百余年来盘根错节的权势。她还用一样的手腕对于渤海郡国,她三次出征渤海,能够取下赫连百丈的首级,也不得不归功于十余年来倾慕培植的内应。”
谢婉芝的面色一沉:“为首的想必便是沈碧秋罢?行动倒是真快。江南这小朝廷是越来越没法无天了,竟公开同官兵叫阵!”她瞥了一眼沈眉和何晏之,“不过,有这两人在我手上,猜想那沈碧秋也不敢冒昧。”
何晏之吃了一惊,蓦地转过甚怔怔地看着沈眉,明显有些懵了。谢婉芝却笑道:“真是一出戏接着一出戏。子衿,莫非说,他也是你的儿子?”
何晏之一进大厅便模糊感觉有些诡异,沈眉固然被擒,大厅里跪着的那些下仆却只是沈园中洒扫的浅显仆人罢了,连采芩、采绿如许的大丫环也未曾见到。他还在深思,膝盖窝却冷不丁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踢了一脚,跪倒于地,因而叩首道:“草民何晏之拜见谢大人。”
谢婉芝嗤笑道:“子衿兄真是好大的脸面!江南四族,延绵数百年,却何曾姓过沈?你不过是奉欧阳长雄的遗命接掌江南四族罢了,却想着喧宾夺主、鸠占鹊巢么?沈眉,说到底,你也不过是欧阳长雄门下之犬,可惜你这条看门狗却背信弃义,卖主求荣。欧阳长雄一死,你便背叛刘南图,将江南武林全部送给刘南图做了见面礼。你怀着如何的心机,莫非别人不晓得?或者,你觉得,你本日振臂一呼,江南八派还会服从你的号令?”
谢婉芝神采凛然地看着沈眉:“果然如此。说甚么苏小环嫁你为妻,不过就是想乱我的方寸,借此热诚欧阳将军罢?子衿,一个已死去二十多年的人,你却如此耿耿于怀。你跟随他多年,终究却反目为仇,但是将军临终之前,仍将欧阳氏的大权托付于你。子衿,你且抚心自问,你还敢说你没有对不起欧阳长雄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
谢婉芝神采怡然地坐在沈府的大堂上,叶云舒侍立在侧。
谢婉芝又一笑,低声吟道: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,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”见沈眉的神采顷刻一变,谢婉芝莞尔道,“你同欧阳长雄确切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,只是,这个女人却不是苏小环。子衿,当年杨青青送你的香囊,是否还系在你的腰间呢?”
何晏之抬开端,望着面前这位姿容娟秀的妇人,心中有些踌躇,道:“皇宗子曾说过,谢大人忠心耿耿,他让草民来找大人,伶仃求见,不成叫外人晓得。可惜草民被沈氏父子囚禁庄中,没法脱身。本日无法于大庭广众之下向大人求救,亦是不得已而为之,只怕再迟误半晌,皇宗子便要被沈碧秋所害,命不久矣。”说罢,又恭敬叩首施礼。
沈眉道:“谢大人又在谈笑了。我自少年起便跟从欧阳长雄,甚么时候却成了江陵王的跟随者?谢大人当年与我一起在欧阳长雄的麾下同事,莫非都忘了么?”
沈眉还是嘲笑道:“谢大人既然如此笃定,沈某自是百口莫辩。不如提了鄙人的人头去回禀天子,又何必操心猜想,无中生有?鄙人的一条命能换得今上的半晌放心,倒也是值了。”他举头道,“这天下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囚。若论正统,江陵王才是先帝亲封的储君殿下,若论功劳,江陵王当年四定江南,三战六洲城,取赫连百丈项上人头,天下豪杰无不赢粮而影从。杨真真和刘太后就算钳住悠悠众口,也袒护不了当年矫诏弑君的秽行,百年以后,自有定论。谢大人枉读圣贤之书,却效命乱臣贼子,天然也不会有甚么好成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