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晏之答道:“是。”
杨琼却哈哈大笑起来:“机不成失,时不再来,何晏之,你可莫要悔怨。”他俄然止住了笑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我与沈碧秋之间,仇深似海,不共戴天。你固然救了我的性命,我却不会因为你的原因而放过他。”他正色道,“但是,我能够承诺你,他日我若与沈碧秋决一死战,你就算与他联手,我也不会与你为仇,更不会伤你一分一毫。即便你要杀我,我亦不怨你。”
何晏之有一刹时的错觉,仿佛又回到了擎云山顶的九阳宫,杨琼在水榭当中等着他,从榻上转过身,深深地看着本身:
杨琼只是一笑:“他日我若与你有弑兄之仇,你莫非不杀我报仇么?”
何晏之听了心中非常不悦,方才的一腔柔情仿佛刹时被冷水浇灭,不由地冷冷说道:“宫主差矣。我又岂会趁人之危?”
夜间山风异化着阴沉的寒意,何晏之刚失了血,有些体力不支,又怕夜间山林里野兽出没,山下另有山民,便深思着比及天亮,再驮着杨琼今后山而下,找个处所安设下来。他拥着杨琼悄悄坐着,勉强支撑了几个时候,待天光渐亮,实在有些熬不住,便靠着大树朦昏黄胧地睡了畴昔,梦中乱象倒置、纷复混乱,睡得既不平稳。直到被唧唧喳喳的鸟鸣之声惊醒,他才惊觉本身正躺在大树底下,身上披着一件外套。
杨琼问他的话不竭在耳边反响着。何晏之尽力回想着本身同杨琼间的一幕幕,从了解,到相处,到从微微心动,到捐躯相救,从莫名其妙被当作沈碧秋的影子,到曲解丛生乃至绝情绝义。他抚心自问从未亏欠过杨琼,但杨琼于他,倒是半真半假、含混不明。若说是无情,杨琼也曾待他和顺缠绵,若说是有情,却对他呼之即来,挥之即去。
为甚么不恨他呢?
何晏之愣了愣:“我并不想他死。”
何晏之抱着杨琼坐在林中枯萎的树叶上,寒气从四周八方涌来,脖颈间的吮吸垂垂弱了,冰冷的疼痛之感却如影随形。他忍着疼转过脸,只见杨琼已然晕了畴昔,双唇间的血迹半干,衬着他惨白的神采、乌黑的长发,在盈盈的月光之下,有非人的惊悚。恍忽当中,何晏之感觉本身仿佛已到了光怪陆离的幻景,怀中的杨琼亦是那吸血的鬼怪,化作诱人的魅影,摄住了他的心魂。
何晏之依托着古木盘膝而坐,呆呆地看着杨琼惨白如纸的容颜,手指却下认识地悄悄梳理着对方柔嫩的长发。怀中的这小我,仍然如当日在梅花林中一样的超脱出尘,精彩的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普通,让人移不开目。但是,不成一世的凛然傲气却再也寻不见了,眉宇间唯有深藏的落寞和忧愁,浓得化不开。
『晏之,你来了。』
何晏之一言不发地拉着杨琼在黑夜的山林间穿越而行。山路崎岖,鸱枭低旋,何晏之却不敢放慢脚步,只是朝着密林深切漫无目标地疾步进步。但是,垂垂地,他感觉杨琼的呼吸仿佛越来越混乱,握在掌心的手指也越来越生硬。他回过甚去,只见杨琼面色惨白,额头透着微微诡异的青灰色,精密的汗珠沁了出来,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淌。何晏之心中骇然,一把抱住了他,低声道:“宫主,你如何了?”
何晏之一时无言以对,只是快步上前,将手中的外套悄悄披在杨琼身上,道:“山中风大,莫要受凉。”
何晏之一时语塞,抚心自问,他即便再不喜好沈碧秋,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本身的孪生兄长赴死,他只感觉杨琼的字字句句都如同在拷问本身,心口像是有淋漓不止的鲜血正在缓缓流出。杨琼见他面色阴霾,神情亦随之委靡,不由轻叹了一声,柔声道:“罢了。有我在,不会叫你难堪。”他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,“我曾传授你三成内力,你却未曾拜我为师。现在看来,你我的缘分实在不浅,看来是射中必定有此渊源。晏之,你跪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