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裳一件件脱去,霍临风解开最后一个小结,剥下容落云的贴身里衣。大手覆着那后腰,椎骨微凸,皮肉光滑冰冷,他乃至不敢用力摩挲,怕厚茧伤了这脆弱。
霍临风一时微怔, 十七初挂帅,帐内策军稳不成乱,出兵却狂不成遏,杀得嗔怒疯魔。胜后带兵屠城,不管老幼妇孺, 见活的便杀,未防野草又生、季子长成,将那一城池屠得几为荒地。
容落云如木雕泥塑,迟缓地行动,倚着他,粘着他,在湖中时当他是块浮木,现在当他是暖身的热炭。
霍临风蓦地忆起,却不敢言、不成言,只得嚼着梨香酒气,咽了个干清干净。
是夜,曲鸾台,红烛三百根,灯火熏燎漫漫的夜。乐工架琴拨弦,淌出一支清闲曲,小方几,蚕丝蒲罗,温酒搭着山珍。御侍跪旁斟酒,霍临风拈杯,仰颈饮下时瞥见劈面一人。
朝臣跪送,散了,霍临风跟着霍钊离殿,三两步叫陈若吟撵上。
沈问道曰:“回皇上,朝堂以外江湖之大,西乾岭实在不算良处。一来,西乾岭路遥,居长河以南,恐霍将军难以适应;二来,听闻江湖恶霸占有此中,多年来上任官员深受其害,万分凶恶。故臣觉得,让霍将军前去实在不当。”
成帝摆手:“侯爷之子岂是凡人,不必妄自陋劣。何况,你才二十三岁,一辈子待在塞北也闷了些,留下来闯荡闯荡也好。”
成帝的眼尾稍稍一吊,中郎将会心,叫乐工持续吹弹。
此为防盗章, 订阅不敷则36小时后规复。 成帝不觉得然:“侯爷那里话。”目光轻转,挪至霍临风身上打量, “你这恶劣小儿怒削莫贺鲁首级,其英勇早传到长安了。霍将军, 本年多大了?”
陈若吟幸灾乐祸地笑了,笑定北侯遭忌,或是笑甚么旁的。又瞥向霍临风,道:“贤侄,听我一句劝: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
唯恐生变,霍临风叩首:“微臣遵旨,万死不辞。”
“朕吃醉了。”字句清楚近刺耳,成帝拖长地、密切地唤道,“——临风,四海当中,你中意那边,朕便许你那边,毫不虐待。”
隔着腰肢款摆的舞姬,看不清楚。那人与霍钊和陈若吟年事相仿,却无铜浇铁铸之身材,也无目露精光之面相,静如沉水,惨白清癯,周身散着儒雅书卷气,在这靡靡夜宴中煞是打眼。
时候到了,退朝,成帝搭着内侍的胳膊,一向身一抬眼,淌着繁华气和说一不二的严肃。只说留下,还不决去处,彻夜设席为定北侯父子拂尘,再行商讨。
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,为此行拨云见日,霍临风万语千言卡在咽处,如鲠在喉。他屈膝复跪:“微臣但凭皇上叮咛,万死不辞。”一晃,瞧见霍钊紧握的拳头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霍临风喃喃,低头蹭容落云的鬓发,寻了半晌,蹭到容落云的耳朵。耳廓、耳后,逐步向下,贴住那一片柔嫩的耳垂。
霍钊长叹,蜀锦袍,苎麻衣,本来说那话的人,已故去一十七载。
“不要……”容落云嗫嚅,面白如纸眼却红,拧解缆子弓起来,湿淋淋、软绵绵地伸直成一团。
霍临风摸到容落云的封腰小扣,解开,除下那监禁。勾着侧腰抽开外袍绳结,撩起胸前搭衽,把外袍从这身子上一寸寸褪下。他低声说:“冷得话,就挨着我。”
突厥城池,他提剑纵马,一条条性命跪伏脚边要求:“不要杀我……”
他没猜错,此人恰是丞相陈若吟,单字“声”,陈声。
未待详思,侍官来唤,引他父子二人入宫苑憩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