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无不言。”
重光姬懒坐阁房榻边,脖颈一歪,以掌作梳,细将耳侧鬅松云鬓捋了又捋。其目珠转个三两回,沉吟半晌,朱唇微开,幽幽一叹。
十四日前。
法王一顿,抬掌朝前指导两回,言辞更是别有深意,“这般细想,前夕袭寺之事,怎就不能是那鱼悟老儿用心摸索、请君入瓮之计?”
色阴魔罗一听,立时扼腕,似是恍然大悟,缓缓纳口长气,唯唯应道:“性命草菅,那鱼悟果是枉担个事佛精恳之名!”
“现下,莲堂世人自缚手脚,有甚虫迹可漏给泽女?”思及此处,尤是懆懆,那方压抑下的炎热立时卷土,直教重光起家拊膺,顺气不住。
威怒法王面上五情早为獠牙面具所挡,然其目光,锋利若鹰,肩头微微一松,边睨边道:“本座处心积虑,所求乃是一击必中,绞杀鱼悟当场!前有水寒之危,后有陈雪之鉴,那鱼悟也是三国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,你等觉得其会坐以待毙,不图变计?本座记得,细作曾言,袭寺之时,那曾为鱼悟解了水寒之困的小和尚,亦在当场?”
受阴魔罗闻声,倒未言话,负手放脚,自往门外,踱了两步,这方悠悠叹道:“赤珠卫统领,咸朋山庄胥子思。此人物,你说算不算大?”
“威怒法王,但是并非大欢乐宫中人。”重光掩口,轻柔娇道:“其早谋渔鱼,千方百计欲一网而尽;现现在异教之波汹汹,其反倒藏头翻异。这当中详细,恐泽女无需索用心机,便可瞧个大抵干系。”
此一时,九品莲堂内。
现现在,其言虽豪放,其行却琐琐。其若本归异教,则不会不知前夕乃是鱼目混珠,纵其未得动静,也不至这般避之不及,自缚手脚才是。法王为人,心术不成谓不险,计算不成谓不深,方才言行,倒似是虚张阵容,掩其惶恐,这般所为,怎不怪诞?
“泽女之智,我等兄弟心折。”
重光一震,初时怫然作色,不过半晌,已是换了副冷酷面孔,懒惰应道:“进。”
堂下世人闻声,齐齐弓手,沉声承诺。除却重光,诸人无不心潮彭拜,感慨怀恩。
重光唇角一抿,心下暗叹泽女软硬兼施的打拉手腕倒是不赖。沉吟半柱香工夫,重光眼风一扫木尽,又再启唇,“前日泽女曾言,欲令姬沙同我家仆人针锋相对,我好同其各取利处。倒不知下一步,该当如何?”
重光听得此言,再瞧瞧木尽雁尽二人面色,迟疑不过半晌,已是摇眉,且笑且怨,“这般看来,泽女找上鄙人,还真是合情公道。”言罢,口唇一开,纳气不住。
“噢?可有所得?”
“连横对敌,互惠互利,夫人一句‘难为’,怕是不当。”木尽轻哼一声,立时策应,“欲杀猛虎,自当卸其虎伥。如果同其硬碰,一击不中,不免有纵虎归山以后患。再则,江湖浃渫扬波、风大水急,鹬蚌相争,实在难料有多少渔人正自乘机,专待得利。何不摇身一变,本身作个黄雀,候着捕蝉螳螂,将计就计,连环得利?”木尽两手一并,再冲重光打个恭,目睑一紧,其言聒耳挠心,“至于眼下,鱼悟同姬沙,哪个是蝉,怕还得请夫人拿个主张,决计弃取方是。”
重光一顿,直面木尽,笑容颇耐玩味。
再者说,此回奇袭,摆明是有人同鱼悟为敌。即便不过微泽苑狐假虎威,然此举却也未见得同法王之意悖离。此事一出,怎得一不见法王看望寻机,连横抗敌;二不见法王发兵动众,针锋对峙,反是这般缩手缩脚,谨小慎微了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