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罢,八大王两臂一松,身子直直朝后一仰,抬眉望天,悠悠叹道:“老子倒要瞧瞧,这肉身女菩萨到底是怎生坐化成佛的。一帮子髡徒贱刀,就会整些虚张阵容狐假虎威的幺蛾子!想唬弄你八爷爷我,怕不是五脏庙空了、七冲门毁了,人皮内只囤了个胆!”

余人一听,无不咋舌,酒碗对碰,前后言道。

八大王骂骂咧咧不住,脖颈初时往那莲花托首上一抵,迟疑半晌,抬掌便今后脑搔了一搔,待将后背顺带着往椅上磨蹭两回,这方称意,大喇喇再将单脚往椅上一落,两指隔着足袋缓缓抠索脚末丫子。搔了半盏茶工夫,似是不甚得力,正待将足袋除了搔个痛快,却又陡地一怔,咂咂口唇,反是两手往足踝一拢,将那足袋匝个健壮。

一条长桌,摆布各廿张木椅;桌上飞禽入盘、走兽落碗,山珍不吝、海味不吝,杯盘狼籍、觥筹交叉,好一派热火朝天的酣宴风景。长桌顶头,约莫半箭之地,方是高台,其上正置一张皋比太师椅。椅上所坐,乃是一烂脸男人:乌发一拢,绑个朝天辫;右眼似是有伤,以一赭色麂子皮眼罩遮了,左眼吊颈,颇不调和;锅灰面色,络腮髯毛;左颊正中生一肿疮,脓头颇多,少量已见发溃。身形虽不甚魁伟,但是阿谁面相,一瞧便令人皮燥骨轻、坐立难安。

瞬息之间,铜壶水冷,宝鸭香消。殿内再无一丝声响,亦也再无一丝亮光。

智囊闻声,点头以应,瞧瞧身前羊腿,再瞥瞥八大王自顾自搔挠足袋的手,唇角一颤,顾睐四下,忙慌接言,“八王,那三彩山高低八十七口,一夜之间,无一幸免,齐齐折在了官军刀下。”智囊一顿,冷哼接道:“若论起因,怕是同三彩山一众北上灵和寺有些个干系。”

五鹿浑喉结一滚,只感觉为那人言辞形色摄了灵魂,不及抵挡,人已是从风而靡,溃败千里;身子前后摇摆不定,两目大开,眶内尽是银朱之色。

这位“八大王”,占山虽有多载,兴云起雨倒是近几年的事儿。平常里带着一帮山匪打家扫舍、刦剞剽掠,不讲道义,非论正邪,凡事只求随心所欲;鼓起之际,连那佛头浇粪、神面刮金的下贱事儿也毫无避讳,真真成了升斗小民谈之色变的处所一霸。

“老子这辈子最听不得的,便是个‘不’字!”稍顿,八大王咬牙切齿,单掌一抬,隔空往智囊脑袋上号召,“你个害天灾的老杀材,肩不能挑手不能提,日里就会拿些个虚辞唬我!最在行的就是驴唇一开,崩出个唾沫星子当暗器使!说甚‘多植花,少栽刺’,老子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活计,被官府盯上,也是意猜中事,岂会因着老子不劫香油钱便有所改?老子占山称王,做了多少年的漏网之鱼,不但未见祸事临头,反倒将近修成条头上长角的金鳞吉祥;指不定哪一日一飞冲天,老子操着家伙直直杀到衙门去,来个反客为主!你这打脊的老混账如果不喜,便给我连滚带趴下了八音山,扒了鳞粘了毛,夹紧了尾巴做条丧家之犬去!”

苏城外五十里,八音山。

“吾命休矣!”

席间座下,有一人,两手托碗,起家直冲八大王敬了一敬。

“八王,听闻苏城近郊那宝继庵上,方得了个坐化的姑子,描述如生,端坐而头颈不歪。后日,庵内十数比丘尼便要行那活佛升天大典;先令远近镇人叩拜瞻仰,后则便要投火焚化,以其身作匙,广开便利之门,接引菩提之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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