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我多嘴……女人你怎能如此不珍惜本身的身子……”钱嬷嬷本也是为了劝戒劝戒黛玉,目睹女人要绷不住面子了,哪有不借梯下坡的,若真气坏了女人,劝戒不成也就罢了,再病上添病可如何了得。
黛玉起得晚,莫说宝玉,就连三春都往学里去了。春柳一面给她梳发,一面回说三春并宝玉今晨均过来探视了她,见黛玉未醒,略坐坐就往学里去了。月梅在旁撇嘴道:“那位宝二爷,昨个早晨也来了的,进门就想往向阁房去,幸亏嬷嬷们拦得快……也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。”黛玉听着说“学里”,想起昨日跟出去的润妍来,恰好唤来探听一二。
本来三春并几个旁支的女人,就在这荣国府后花圃子里归置了两间房,请了个积古的老儒在那儿发蒙。润妍虽说年幼,跟着黛玉读书时倒是认了真的――无他,若念得不好,女人罚得可比贾夫子还要短长。是以昨日在学里站了半日,倒还辩白得清先生与迎春、探春讲解的是“索居闲处沉默寥寂……枇杷晚翠梧桐蚤凋”(《千字文》),至于惜春么,尚在一旁背着“若广学,惧其繁。但略说,能知原。” (《三字经》)黛玉睁大了眼只待不信,转念又想起宝玉为秦钟入家学,李贵回娘舅贾政那句“呦呦鹿呜,荷叶浮萍”实是《诗经・小雅・鹿鸣》里的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”,当时宝玉已十2、三岁了,尚念得是这段,那么,贾府里这些女人们读书,怕真如贾母所言,只为识几个字罢了。对了,就连贾元春这般人物,于诗书上也并不善长,这……黛玉一下子,于这贾府里女人们上得学,兴趣全无了。
几算是睡了一日的黛玉,这一夜还是黑甜一觉直至天明,似醒非醒间,风俗地去往枕边摸绢子,却触手一片润凉,睁目看时,倒是那柄莲花快意――本来此物昨日一赏下来,丫头们就给搁在了黛玉的枕边,以作安枕之用。黛玉昨晚只顾着闭目装睡,未曾重视到它,现在顺手拿来把玩,不由回想起昨日各种。本身抿嘴笑了一回,却又蹙眉深思了会儿:自个儿昨日做得是不对,这可不是在家中,另有父亲为她打理。若在这儿生了病……呵呵,可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趁她病,要她命呢。并且,前次在家中抱病时,父亲为着她也措置过几个下人,当时还只是在本身家中,也还罢了,现在若让贾府的人趁机措置了本身的人,那短得可不但仅是本身的面子了……
黛玉踏进本身房门时,多少有些松口气的意义,是以一时也没觉出不当。待到清算结束,端起了茶盏,方觉着屋子里特别地静,抬眼看时,却见一屋子的嬷嬷丫头全立在墙边,就连方才上来伏侍的春柳等人,这会子手里没活的,也复往墙边立住。黛玉定定神,低头抿了口茶,入口微带甜美,倒是贾母本日送过来的茯苓霜。喝到嘴里的虽甜,黛玉内心却更加的虚:本日之事,实有些对不住这一屋子的人。这些打家里跟来的婆子丫头们,出门在外的,可就算是她的家里人了,本应是她最知心的、最倚重的,可她本日身子不好,却不与她们说,不说也就罢了,偏又叫贾府的人先晓得了,岂不是叫外人瞧了她们的笑话?也不知贾母是否来发作过她们,嗯,本身这般行事,确是有失殷勤。
黛玉眨眨眼,被噎得无语,偷瞧着钱嬷嬷板成一块的脸,晓得此次可气得狠了,遂低头咬了咬唇,复拉了钱嬷嬷的裙摆,“嬷嬷……玉儿晓得错了,再不会了。身材发肤,受之父母,玉儿就算不为了本身,也该想着些爹娘,想着些嬷嬷们的苦心,保重本身的身子。”加码,加码,再加个更深切的自我攻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