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那刘姥姥,虽费事却开阔。在一众太太奶奶群里,也只凭这贫家老妪的身份走一遭风骚繁华地。该吃吃,该喝喝,想说甚么说甚么。既不因惧别人嘲笑而却步,也不因别人真生嘲笑而自惭。反倒免了场面的难堪。若凡是她有丁点热诚扭捏之意,昨儿那宴席也办不起来,贾母也不能同她如此相洽。此凡人身上之灵光也。
不说李纨在那珠界里如何冲破高兴,只说那浑不知激发了真命主执念的妫柳得了李纨的东西,兴冲冲回了潇湘馆。
――刘姥姥同黛玉在行酒令时,清楚一个大字不识,一个学富五车,却偏阿谁甚都不会的一派安然,拿着牛刀的却两股战战。可见这境并非生于“物”而是生于“心”的。这“心”在此处,却不过是一团“念”罢了。
――黛玉天生自带仙灵之气,这个另说。迎春、惜春因翻书起念,将她们尘寰的爱好通了修界的本事,才自修炼起来。探春宝钗连同宝玉几个也看过这些书,倒是未得通途,本身也不会上赶着布道开解。而贾兰,倒有一大半是他本身的人缘,如果按着李纨开初的心机,只求他一个此生安然喜乐,那里用获得龙衣境、血龙袭如许东西。
李纨此时已悟到:就如同本身在这珠界普通,妫柳在大家间也是一样有“错位”的。既然修者与此处凡人分歧,凡人有不能悟及修者处,修者亦有不能了然凡人时。他两个好似一对渔樵,新得一样物什,一个总想着如何往水里用去,一个却揣摩如何增益其砍伐之能。唯其“根念”分歧矣。
黛玉听了一愣,她倒没往这上头想过。
黛玉点头:“觉着脑筋里闹哄哄乱糟糟的,反不好睡。”
黛玉更加惭愧,妫柳整不知头里,便诘问辛嬷嬷:“如何了?女人说两句戏词如何了。”
她却不想想,若非她生是“石性”之人,那九天真人又如何敢让如许东西安住于此?少不得要在她灵魂上动些手脚了。
她本身想一回,乐一回。只是此人间诸事,早就都摆在她面前的。为何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?另有这些动机,好似本身心中早有普通,却也直到现在才现于目前。起初苦思百年不得其解,此番一场宿醉倒得了通途,今后可让本身如何“修炼精进”?公然“于有力处着力”才是正道?话虽如此说着,该如何按这话行事却又难以言表了。
妫柳却点头叹道:“本来如此,对了,这么一提我想起来我也看过的。只是那上头的词词句句没记得那么清罢了。女人只看了《会真记》,可看过《西厢记》?原是一个事情,两种说法。一个给按了个团聚完竣的结局,另一个倒是真事来的,两比拟对着看倒有几分意义。”
几近要落了尘的《太一无伤经》同《太初诀》同时起了感到,一个上头在“一念成境”下多了一行“听念问心”,另一个在“归元建境”下多了一行“返修心力”。李纨大喜,没想到这一通执念入魔,终究还冲破了境地。
所谓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”,这话也听老了说老了,又有几人逼真体味到这此中意味?人从出世而来,及至死去,这此中与人而言历经人间,到底可添增的是甚么?总不是看这五百辈子以来哪个攒下最多的银钱吧。也大抵不会是哪个收到的叩首数最多。那生可带来死可带去的又是甚么?
黛玉一愣。辛嬷嬷笑道:“这府里娘娘探亲时,还曾让府里小戏唱一回‘游园’、‘惊梦’。梨香院又离得近,她们常日里练习,这辞句又好,听了一句两句入耳了也是常理。只若如此,女人倒不消脸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