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子砸下来,坟头土里冒出簇簇白蘑菇。陈秋生瞧见每朵蘑菇伞盖上都刻着个“张”字,跟存亡契上的一模一样。远处传来打更声,梆子敲的倒是送葬的调儿......
后门外头是片乱葬岗,新坟头上插着把断头香。陈秋生瞧着那香灰在打旋儿,俄然记起爹说过的话:“断头香,引魂路,活人见了要折寿。”
“啪嗒!”
“霹雷!”
寅时三刻鼠抬轿
女人俄然掀了盖头,陈秋内行里的电筒“啪”地灭了。月光底下那张脸像是被车轱轳碾过——左眼成了血洞穴,右腮帮子耷拉着碎肉,嘴角却挂着笑。这笑法跟爹喝醉了耍傩面时一模一样。
陈秋生摘上面具干呕,发明掌心黑痣裂成七瓣,每瓣里都嵌着颗米粒大的骷髅头。瘸腿耗子俄然窜上他肩头,尾巴尖蘸着血在他后颈写字——是生辰八字,墨迹未干就渗进皮肉里。
棺材里躺着具无头尸,身上裹着件血糊糊的长衫。陈秋生扯开衣衿,尸身胸口纹着个血八卦——跟福伯身上阿谁纹得普通无二。尸身的左手缺了知名指,断口处套着个翡翠扳指——是爹的贴身物件。
鼠群俄然齐刷刷跪地,朝着玉轮叩首。瘸腿耗子窜上棺材板,前爪捧着个油纸包。陈秋生抖开纸包,里头是半张傩面——青面獠牙,黑曜石眼窝缺了块角,豁口处粘着片带血的指甲盖。
“小秋哥”
九钉封魂路迢迢
瘸腿耗子“吱”的一声惨叫,坟堆底下窜出几百只灰影。鼠群跟疯了似的往福伯身上扑,老东西挥刀乱砍,血点子溅在断头香上“滋滋”冒青烟。陈秋生趁机撬开棺材钉,腐臭味熏得他眼泪直流。
“少爷”,老东西嗓子眼像塞了把香灰,“这钉子起不得啊。”
【作者注】本文所述风俗典礼均为艺术创作,请勿与现练风俗对应。
瓦片让甚么东西踩碎了。陈秋生昂首瞥见房檐上蹲着只黄皮子,绿眸子子跟鬼火似的。牲口爪子里攥着把铜钱剑,剑穗子上拴着个银铃铛——是爹压箱底的辟邪物。
鼠群疯了似的往祠堂里冲,陈秋生被撞得倒了下去。瘸腿耗子跳上他肩膀,爪子勾着耳朵往供桌底下拽。他连滚带爬钻出来,后脑勺撞上块活板——这夹层他熟,八岁那年跟小妹捉迷藏,在这儿发明过带血的绣花针。
“民国三年腊月初八,陈氏守义与张氏翠娥缔姻”
月光俄然变成赤色,坟堆里伸出无数只白骨手。陈秋生瞧见鼠群抬着顶纸肩舆往地缝里钻,轿帘翻开时,里头坐着个穿红嫁衣的骷髅,头盖骨上插着七根棺材钉。
瘸腿耗子俄然咬住他的裤脚,拽着就往祠堂后门去。陈秋生跟跄着穿过堆满纸扎童男童女的耳房,月光从破窗棂漏出去,照见墙上挂着幅退色的傩戏图——画上的青面傩正在啃食婴孩,背景里跪着个穿长衫的背影。
生人若想破此劫
房梁上俄然砸下团湿乎乎的东西。陈秋生特长电筒一照,是那只瘸腿耗子,嘴里还叼着半拉生锈的铜钉。牲口冲他作了个揖,前爪指着房梁直比划,月光从瓦缝漏下来,照见梁木上密密麻麻的爪痕。
活板底下是个樟木匣子,锁头早叫耗子啃没了。陈秋生翻开盖子,霉味混着檀香冲得他直咳嗽。匣子里躺着本族谱,封皮上画着个倒吊的傩面,册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婚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