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半昏半睡,过了一阵,忽听远处传来脚步之声,仿佛有人踏着快靴走来。乐之扬不能行功,可内力仍在,耳目聪灵远胜凡人,数丈以内,风吹草动均能闻声。
乐之扬缓过气来,笑道:“老阉鸡,你舍得杀我?”冷玄说:“你交出‘灵道石鱼’,我就饶你不死。”乐之扬道:“不是说了吗?内里一张白纸,四个大字。”
朱微别有苦衷,神思不属,回声淡淡说道:“随便好了,你起调子,我来应和就是。”乐之扬说:“那就《春江花月夜》吧。”朱微默不出声,眸子清如水晶,定定谛视琴弦。
“当真。”席应真淡然说道,“老道不见此人,快有二十年了。”
冷玄天然不信,冷冷道:“你不说也行,现在你落到我手里,我总有体例叫你开口。”乐之扬笑道:“那也得看小爷欢畅。”内心却明白,自家的小命儿是保住了,冷玄为了“灵道石鱼”,动手之时必有游移,但凭此一点,大可与他好好周旋。
乐之扬后脑剧痛,背脊欲裂,脖子似要断成两截,定眼看去,冷玄一手拎着拂尘,一手捏着他的脖子,脸上干枯无光,两只眼睛冷如冰雪,直勾勾盯着乐之扬,眼底深处,涌出一股狠意。
“你这牛鼻子,向来不利落。”朱元璋点着席应真的鼻子笑道,“不是你认定的传人,如何会带他入宫来见我?”又看乐之扬一眼,漫不经意地问道,“小羽士,你叫甚么?”
“笑话?”冷玄目光更冷,“凭你这点儿猫狗工夫,也能让我脑袋搬场?”
乐之扬一听这话,如梦方醒,暗骂本身胡涂。西城与盐帮反目,几次提到昆仑山,席应真也曾提起梁思禽远在昆仑,本身一时忽视,竟未联络二者。西城怪杰神通,罕见罕闻,除了梁思禽,谁又能调教出八部之主?但如此一来再好不过,西城八部已到都城,梁思禽也必然就在四周,只需请他脱手,“逆阳指”必能应手而解。
乐之扬抬高嗓子,涩声说道:“小的法号道灵。”朱元璋一点头,说道:“你抬开端来,让朕瞧瞧。”
朱微恍然有悟,自发失态,尽力按捺心,按宫引商,鼓起瑶琴。“飞瀑流珠”乃旷代奇琴,琴声圆润如珠,寥寥拨动两下,便似洪波万里,托出一轮皎月。
想到这儿,乐之扬一扫愁闷,大为奋发。忽听席应真说道:“梁思禽避世不出,好久没有他的动静了。”
“遵旨。”冷玄看了看乐之扬,慢悠悠说道,“请吧!”乐之扬即使不舍朱微,但也无可何如,只好跟在冷玄身后。
朱元璋抬手说道:“免礼了吧,你本年多大了?”乐之扬悄悄松一口气,低声说:“快十八了。”
乐之扬听了这话,心中大石终究落地,刚要松一口气,忽听冷玄说道:“圣上明断,羽士不是寺人,怎可在宫里行走?若要他为公主伴奏,顶好将他一刀阉了。”
“谬赞……谬赞……”乐之扬从嗓子眼里迸出字儿,“冷公公……你……认错人了吧……”
两民气机相合,乐律也是如鱼得水,奏到对劲之处,朱微挑捻随心,赛过六七人同时弹奏,琴声繁音汇响,直如万壑松涛鼓荡而来。乐之扬一口中气不泄,笛声悠悠向上,直如无形绳索,直要高入云端,挽住虚空中那一只冰魄银蟾。
席应真笑了笑:“也算是吧!”
忽听朱元璋又说:“牛鼻子,明天来了就别走了,陪我下两局棋,说几句陈年古话。现在打天下的白叟更加少了,除了你,就只要耿炳文和郭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