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心惊肉跳,朱元璋心性难测,也不知这一句话是恰是反。忧愁之际,但听席应真笑着说道:“不敢当,这吹笛子的本领可不是贫玄门的。”朱元璋笑道:“天然,你也教不出来。听其音,知其意,足见此子非俗。牛鼻子,算你目光不坏。”
乐之扬知音会心,笛声略略一转,立即融入琴韵,极尽轻灵变幻,一如浮云飞逝,缭绕明月四周,又如孤鸿西来,回顾汪洋大海。
“小子。”冷玄的声音又轻又冷,“你好大胆量!”
乐之扬听了这话,心中大石终究落地,刚要松一口气,忽听冷玄说道:“圣上明断,羽士不是寺人,怎可在宫里行走?若要他为公主伴奏,顶好将他一刀阉了。”
朱微恍然有悟,自发失态,尽力按捺心,按宫引商,鼓起瑶琴。“飞瀑流珠”乃旷代奇琴,琴声圆润如珠,寥寥拨动两下,便似洪波万里,托出一轮皎月。
大殿中沉寂无声,殿中之人各怀苦衷、深思默想。过了很久,朱元璋方才叹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牛鼻子,令徒吹得一手好笛子。”
乐之扬嘴里发苦,心知一吹笛子,必然暴露马脚,转头看向席应真,眼里透出乞助之意。老道也觉无法,朱元璋清楚生出了曲解,但他金口玉牙、专断专行,乐之扬即使不是席应真的弟子,只凭这几句话,也要弄假成真,非做这个关门弟子不成。席应真没法可想,只好冷静点头,表示乐之扬随机应变。
“是啊。”乐之扬说道,“我拿到石鱼,一顿铁锤砸得粉碎,成果内里只要一张白纸,上面写着四个大字。”
冷玄的面皮鞭策一下,森然道:“小子,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。我与陛下以信义订交,我只要护他全面,别的如何,他从未几问。但凭你只言片语,岂能诽谤我君臣之义?”
两人瞋目相向,冷玄的心中天人交兵,到底还是舍不得石鱼。他见乐之扬武功平平,必定还没有解开石鱼之谜,只要恩威并用,不怕他不透露真相,当下怒哼一声,放开乐之扬:“小子,总而言之,你离宝辉公主远一些。公主万金之躯,你又算是甚么东西?过不了多久,她就要嫁人,你这小狗,可不要坏了她的清誉。”
“你这牛鼻子,向来不利落。”朱元璋点着席应真的鼻子笑道,“不是你认定的传人,如何会带他入宫来见我?”又看乐之扬一眼,漫不经意地问道,“小羽士,你叫甚么?”
“谬赞……谬赞……”乐之扬从嗓子眼里迸出字儿,“冷公公……你……认错人了吧……”
乐之扬缓过气来,笑道:“老阉鸡,你舍得杀我?”冷玄说:“你交出‘灵道石鱼’,我就饶你不死。”乐之扬道:“不是说了吗?内里一张白纸,四个大字。”
乐之扬后脑剧痛,背脊欲裂,脖子似要断成两截,定眼看去,冷玄一手拎着拂尘,一手捏着他的脖子,脸上干枯无光,两只眼睛冷如冰雪,直勾勾盯着乐之扬,眼底深处,涌出一股狠意。
乐之扬硬开端皮,低声问道:“小道愚笨,不知公首要弹甚么曲子?”
“陈腐之见。”朱元璋慨然说道,“说到资格,你我当年起事,又有甚么资格?这小羽士朕是用不上了,但我太孙幼年,大可留给他用。”
“如何不能?”乐之扬慢悠悠说道,“当初是你把我带出皇城,我要穿了帮,你也一样垮台。朱元璋对你信赖有加,如果晓得此事,必然恼羞成怒,别说脑袋搬场,没准儿将你五马分尸。”
朱微别有苦衷,神思不属,回声淡淡说道:“随便好了,你起调子,我来应和就是。”乐之扬说:“那就《春江花月夜》吧。”朱微默不出声,眸子清如水晶,定定谛视琴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