乳母李氏早便让人清算了王氏的物事,堆在院中了。王氏固然一再求见皇后,但皇后只是狠心不见。日落时分,她终究无可何如地捧着内阜院赏下来的二百两白银,被浩繁内官丫头送出宫去。临走之前,芳馨还扣下了十两银子作为快意馆裱褙所需。
从椒房殿返来,但觉倦怠已极。心中大石已然放下,黑甜一觉睡到天明。午后,皇后颁下懿旨,着永和宫乳母温氏、长宁宫乳母王氏、遇乔宫乳母伏氏和思乔宫乳母元氏,往内阜院领赏,马上出宫。
惠仙忙躬身接过茶盏:“是奴婢的忽视,今晨奴婢睡过了。刚巧跑堂新来了两个宫人,奴婢没来得及去叮咛一声,是以才浓了些。”
我深知其意,甚为打动。当下步下凤座,向上伏拜谢恩。
我扶皇后重新坐下,用小银剪剪下烧焦的烛芯。烛光微明,皇前面上的打动与期盼更加清楚。我跪在皇后的膝下,诚心道:“前些日子王嬷嬷对陆贵妃不敬,本日又推倒了永和宫的于大人与乳母温氏。娘娘请细想,在这深宫当中,若无皇后娘娘与二殿下,谁认得王嬷嬷是何许人?不幸二殿下还不知就里,便糊里胡涂地获咎了两位庶母。且小孩子谁不是率性尚气的,正因如此,才需严加管束。砥砺其身,熬炼其志,方能成大器。王嬷嬷对二殿下从不束缚,仿佛是极心疼二殿下,实在适得其反。臣女怕日子久了,二殿下养成个乖戾恶劣的脾气,将来还如何做太子,如何做皇上?当今获咎庶母兄长事小,将来若失了臣民的心,又如何是好?臣女苟有所见,不敢不言。”
皇后叹道:“这一点本宫如何不知。畴昔皇儿住在守坤宫,本宫何尝不晓得束缚他。只是想着他小小的孩童,若管得太短长,仿佛又不近情面,是以才由王嬷嬷宠着些,只想着大节不错便好了。且这位王嬷嬷是本宫族中表亲,本宫也最放心她。现在看来,竟是本宫放纵她了。”
王氏忙跪下:“奴婢轻信人言,一心只想着娘娘身边绝容不下不忠之人,是以才心急来禀告娘娘。奴婢有罪,请娘娘惩罚!”
只听皇后深吸一口气,接着闻声衣衫窸窣之声。皇后走下凤座,扶我起家:“玉机都晓得了么?”
我敛衽拜下,肃容道:“玉机所言乃是奥妙事,请娘娘屏退摆布。”
皇后一怔,随即看了一眼惠仙。惠仙忙带了丫头们退了下去。王氏却还立在本地不肯走。皇后看了我一眼,转头向王氏道:“嬷嬷先归去吧。如果皇儿醒来不见你,又要焦急了。”王氏无法,只得辞职。
王氏大闹长宁宫时,高曜早被皇后诏去了守坤宫。返来见王氏不见了,非常奇特,李氏便说王氏思念家人,皇后开恩赐她出宫了。高曜愀然不乐。晚膳后,李氏带着高曜来灵修殿写字。有芸儿和浩繁小丫头小内监陪他说话写字,他便垂垂淡忘晚膳前的不快。
绿萼忙展开手中的画,只见一个身着浅绿绸衫的稚龄少女在梨树下高举双手,阿谀落花。皇后冷冷看了一眼王氏,转而笑道:“这便是玉机的孪生姐姐么?你二人公然很像。”
皇后叹道:“罢了。明日本宫就下旨,裁了皇子公主的乳母。”
我低头道:“臣女不敢。臣女自被熙平长公主保举进宫,便深知,与其说臣女是来奉侍二皇子的,不如说臣女是来辅弼皇后娘娘的。”
王氏嗫嚅道:“是个不相干的小丫头,奴婢偶然入耳到的。”
惠仙道:“朱大女人的画像随便叠放在基层的画纸上。奴婢与绿萼女人细细找了好几遍,柜中并无周贵妃的肖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