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易珠淡淡道:“因为我不甘心。”
小西道:“提及来也是于大人的旧识,就是畴前的史大人,明天进宫存候来了。”长宁宫除却芳馨,谁也不清楚杜衡之死的委曲,更不知锦素对史易珠深恶痛绝。世人只当史易珠乃丁忧出宫。
红日西斜,屋里垂垂暗沉。史易珠仍不转头,干脆将搁架上的陈列一一打量:“这么多皇商,也只要我们史家得了贵妃娘娘的召见。我自是盼着贵妃能将我重新选入宫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只见锦素脸一沉,双颊如削,双目蕴火。锦素猛地站起,桌边满满一碗新填的杏仁茶被拂落在地,碎瓷四溅。小西吓了一跳,不自发往我身后躲。锦素厉声诘责:“姐姐明知她是甚么样的人,为何还要与她来往?”
我微微惊奇:“你竟不感觉你错了?”
我见她满脸通红,说话气喘,不由笑问:“甚么事如许着仓猝慌的?”
启春双眸微合,樱唇紧闭,好一会儿方道:“如此我们不能冒然帮采薇送信,还是先看看这信中写的是甚么。”说罢将信压平,慎重地放在小几上。
启春从袖中取出一只空缺的黄纸信封,轻声道:“这是采薇托我带进宫的,请你转交给升平长公主。”
我望着她不失油滑的小脸,发笑道:“你倒是很会揣摩。才刚于大人的意义,你看出来了么?如何一声不吭,也不替我辩白两句?”
万人称缪,无改初志,千膊沉甃,魂思梦忧。”
在池边渐渐踱着,估摸差未几了方才回到长宁宫,果见史易珠在南厢闲坐,一应茶点俱无。见我出去,忙起家问好。她又长高了一些,上着梅色织绣短袄,下着茜色罗裙,更显身量苗条均匀。面貌一如昔日明丽动听,竟添了多少说不明道不清的温婉。我悄悄纳罕,含笑道:“朱紫来临,还望恕玉机迟误之罪。”
我单独坐在南厢,细心回味,感慨万千。若当初周贵妃使锦素去奉侍义阳公主,史易珠去奉侍皇宗子,或许现在被赶出宫的就是我。又或许我们三个相安无事,和谐无间。“如果”,不过是岔路盛景,徒增人的愤恨罢了。
信封在天光下有藐小纵横的纹路,印出浅浅的双鱼形信笺表面,似含情素,悄悄待人拆阅。我不觉吟道: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双鲤鱼。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。”[73]说罢从针篓中翻出一柄小银剪,将信封裁了,但见内里是一张双鱼形的青白笺。我和启春谨慎拆解,信笺上寥寥两行字,笔锋庞杂,歪倾斜斜,显是仓促写就。
小西红了脸道:“奴婢从没见过于大人生这么大的气,奴婢早就没了主张,哪还能说出话来。”
史易珠道:“姐姐过谦。易珠出身皇商世家,论出身,自是微末姐姐百倍。更何况我还是姐姐的部下败将,不敢言勇,更不敢言贵。”
自杜衡身后,锦素变得有些孤介,常常语带挖苦,乃至出言不逊。我一度想规劝两句,想想还是作罢:“陆贵妃出身书香家世,祖父陆谦乃是帝师,管理内宫,天然不在话下。”
史易珠道:“陆贵妃新理内宫,见我们家客岁在南边采买的缎子比前年为多,钱却少花了,故此召进宫细心扣问。”
我淡淡一笑:“这也不算甚么大事,锦缎的代价依蚕丝产量年年分歧。”
一枚红玉美人蕉悄悄垂在她襟前,光彩均匀,纹理周到,静如赤焰,动若飞霞。“好轻易进宫一次,怎能不来瞧瞧旧时的姐妹?易珠无时无刻不念着姐姐。”说罢令陪侍的丫头淑优捧上几只不大不小的礼盒,“这些是当下时新的金饰,我看倒还不俗,故此带了些来,望姐姐笑纳。”淑优躬身捧着礼盒,高举过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