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西道：“畴前是宫里的，现在是宫外的。”
启春懒怠再谈她，忽肃容道：“我此次入宫，除了给太后和贵妃存候，另有一件要紧的事求你。”说罢看了一眼侍立在我身后的绿萼。绿萼甚是识相，不待我开口，便借口试新茶退了下去。我这才发明启春底子没有将随身奉侍的丫头带出去。
锦素发笑：“上元节还没到，你们主仆两个倒先猜起哑谜来了。甚么宫里外头的，你只说是谁便是了。”
史易珠周身一颤，无声笑了起来：“那些大义灭亲的大话我便不说了。只说这姐妹之情。两位姐姐如此密切，莫非当初便没有相互侵害过么？”说着悄悄敲着红木小几，“是谁向皇后流露了姐姐曾为周贵妃绘像的事？清楚是杜衡。姐姐一袭说辞压服皇后，裁了一半的乳母。锦素姐姐宫里最得力的温氏便如许被赶出了宫，莫非不是借力打力，以此摈除王氏么？态度有异，各为其主，纵是至心一片，亦不免相互毁伤。”
绿萼道：“才刚上了茶，因凉了才撤下去换新的。跑堂不谨慎弄熄了炉子，现在水才炖上，恐怕还要一会儿才气开。女人若渴了，有内阜院送来的新奇柚子，奴婢已剥了一个，这就拿上来给女人尝鲜。”说罢转头拿了一碟子剥好的瓤来，放在史易珠面前的倒是一整只青黄色的大柚子。
我忙道：“初三那日，陛下亦下旨将升平长公主囚禁在漱玉斋了。”
我微一苦笑，竟没法辩驳。史易珠所言，句句正中我心底最隐蔽的角落。“史女人本日为何要说这些？”
绿萼道：“女人急甚么？启女人在内里碰到史女人，两位女人正在门口说话呢。”我晓得启春一贯瞧不起史易珠，恐怕她二人言语上起了抵触，正要出去检察。转念又一想，两人都是有涵养的令媛蜜斯，该当不至于如贩子妇人普通恶语相向。公然我方才坐定，便见启春笑盈盈地走了出去，笑道：“你这里的门槛也要踏破了！”
我还没来得及施礼，她已经坐下了。我只得道：“陆贵妃见他们家差事办得好，宣进宫褒赏一番。”
我心下茫然，很久方道：“常言道满足不辱，知止不殆。你既知选入宫中不易，为何还要做如许的事？”
启春还是一身窄袖暗云纹锦袍，一阵风般走了过来，大咧咧地往榻上一坐，顺手便抄了一片柚子瓤送入口中：“甜。那商女来你这里做甚么？她不是已经去官了么？”
我微微惊奇：“你竟不感觉你错了？”
史易珠道：“我是如何出宫的，姐姐是最清楚的。我自问并没有做错事，只是因为周贵妃护短，我才不得已托了守孝的名义去官的。”
我哭笑不得，待要反唇相讥，却又不忍，只得见礼告别。忽闻得身后响起一声抽泣，我心头一酸，脚步一滞，却毕竟没有转头。小西吓得一声不吭，急趋势前，几乎撞在我身上。
绿萼走来放下两杯茶，我瞥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你胡涂了，史女人已经走了，上两杯做甚么？”
史易珠浅笑道：“也有好几个月未曾见到姐姐了，甚是驰念，故此特来看望。我晓得姐姐不喜好我，可我是至心恭敬姐姐。另有几句内心话要和姐姐分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