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“采薇”两个字,升平周身一颤,双目顷刻间又有了光彩。我本想将那撕毁的信心给她听,游移半晌,终是吞声。遂改口道:“采薇说:我很好,存候心。”
桂旗叹道:“奴婢在内里掌管着捣练厂,倒也没受甚么苦。只是……委曲。”
一时恍忽,竟分不清她在陈述本身的委曲,还是慎嫔的委曲。“畴昔的事情不必再想,当好眼下的差事要紧。”
沅芷一怔:“奴婢这就上去禀告殿下。”
我笑道:“陛下发愤灭燕,现在正在用人之际。皇后的叔伯兄弟们都在朝中仕进,族中一公三侯,甚是显赫。特别是皇后的亲哥哥,左将军陆愚卿,颇得正视。立陆皇后,和当年立裘皇后普通,是重用和安抚外戚的意义。何况皇后连生了三位公主,在生祁阳公主时,身子又已坏了。太子已立,一个无子的皇后便和我这女官之首普通……”
我笑道:“这是有先例的。当年汉文帝从代国前去长安担当帝位,也是先立了太子刘启,再立刘启的母亲窦皇后的。而汉景帝刘启立临江王刘荣为太子后,迟迟不立刘荣之母栗妃为后,给了窦长主可乘之机,乃至太子被废。现在庶宗子为皇嗣,中宫却无子,却也不失为制衡之策。要晓得周贵妃固然很有宠,母家倒是无人了。将来太子即位,在前朝要靠陆家的人。圣上虽不惮明说立宠,但是这些后事,却也不能不想好。”
春去秋来,寒暑易过。自从升平长公主出嫁后,宫中承平无事已有两年。陆贵妃在咸平十二年夏季又生了祁阳公主。因难产出血,身子亏空得短长,足有好几个月下不了床,到了十三年春季方才规复元气。咸平十三年新年刚过,天子又宣布将亲征北燕。太后发起早立太子,因而下廷议,群臣举奏,立了周贵妃之子高显为太子,同日封高曜为弘阳郡王。咸平十三年三月,陆贵妃便被立为皇后。慎媛多年来奉侍太后恭敬勤谨,晋封为慎嫔。
升平笑笑:“朱大人年纪还小,不会明白的。”
我又道:“周贵妃命臣女捎句话给殿下:不恶吴起杀妻,但讥张敞画眉。”
惨白的信纸轻若鸿毛,拂在脸上微微地痒。就算写满了情话,还是也只是微微地痒。但是这难以辩白的重量,足以令春来秋去,星月轮转。我微微一笑,上前捡起信笺,仍旧折好了放复书封:“殿下息怒,来人确有信带给长公主。是个口信。”
芳馨恍然道:“奴婢明白了。奴婢还觉得陛下会一门心机立宠。”
四月初二,封若水和苏燕燕被封为从七品女巡,进宫奉侍义阳公主战役阳公主。
我恭敬道:“娘娘只说了这些,再没有了。但臣女另有一言,不知当不当说。”
仲春,采薇的哥哥谢方思结婚,升平长公主方才解禁。事过境迁,我听启春说,是理国公亲身向天子出首,揭露了长孙谢方思与升平长公主的幽会之事。天子不忍苛责已经告老的功臣,便准他自行摒挡家事,只将升平长公主软禁了事。升平长公主听闻情郎娶妻,只得亲身向皇兄赔罪。
我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我有宫外来函,殿下也不肯见么?”
我笑道:“姑姑还记得……”
锦素道:“既是她送给我的,天然由我措置。且畴昔送给姐姐的几件金饰,我瞧姐姐并未戴过,送几管笔,想来姐姐还用获得。”
桂旗道:“不但奴婢记得,跑堂里仍旧是桂枝管着,她也记得呢。请大人稍待。”说罢躬身退下。
桂旗拭泪道:“奴婢出宫时,朱大人还未满十三岁,现在竟出落得这般模样,真真奴婢是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