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贵妃淡淡一笑,“渊儿是来拜别姑姑的。”
天子嗯了一声,喃喃道:“相见之时……”
我见小简神采懊丧,不由问道:“不知陛下召见,所为何事?”
“臣女的确见到贵妃娘娘前去济慈宫存候。”
我浅笑不语,只用细白瓷汤勺舀了一勺粥缓缓送与皇后的唇边,皇后低头抿了,拿绢子抹一抹吵嘴。我笑道:“陛下放下了,娘娘也要宽解才是。”
还未走进定乾宫,只闻声内里一阵锋利的哭喊和告饶之声,异化着厚重的木杖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。
“何罪之有?”
绿萼侧头想了一会儿:“要有吃有穿,有金银金饰戴,有人奉侍,甚么都不消做,还要……自在安闲的,想做甚么便做甚么。”
周渊走了,未曾与天子道别。传闻天子得知她出关,按捺不住性子,特地去遇乔宫寻她,成果只看到一纸轻飘飘的死别书。天子当即大怒,下旨将遇乔宫的宫人都关进掖庭狱待审,幸而佳期及时赶到,将天子请去了济慈宫,宫人们才免于被迁怒。
“陛下动问,臣女不敢不答。但以臣女之寒微,群情贵妃,实是极刑。”
天子甚是绝望:“宫中流言纷繁,朕不堪烦恼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贵妃曾对臣女说过一个故事。晋时的邓粲,少以高洁闻名,与南阳刘驎之、南郡刘尚公和睦,并不该州郡辟命。荆州刺史桓冲卑辞厚礼请邓粲为别驾,邓粲这才应召。
小简道:“奴婢晓得陛下一贯赏识大人,奴婢就说,传闻贵妃告别太后时,大人也在场。说不定问一问,事情便分了然,好过在内心打闷葫芦。陛下骂了奴婢两句,到底命奴婢来请大人畴昔。”说着又躬身道,“只求大人去了今后,千万说些好听的,圣怒少几分,奴婢的脑袋还能在颈子上多留些光阴。”
我发笑,望着西面高高的宫墙道:“不错,今后她便自在安闲,想做甚么就做甚么了。”
“遵旨。臣女闻声贵妃对太后说,学武之人最神驰六合之长久广袤,又说放不下三个后代的仇,要出宫去寻求本相。别的再没有闻声,不敢妄言。”
从济慈宫出来,已是流霞满天。百般残暴的色采随便铺陈,仿佛画者偶然染就,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入宫四年,我竟然从未好好赏识这日落之色。绿萼在我身后,捧着太后犒赏的百般物事,问道:“太后夸女人的画好,又犒赏了这么多,女人如何还不欢畅?”
小简擦擦头上的盗汗:“皇后故意去劝,却劝不到实处。只要大人亲耳听到贵妃和太后说话的,也只要大人去劝,说不定陛下还能听一两分。”
周贵妃道:“谚弟怜我十年,渊儿戴德不尽。现在他有新妃做伴,渊儿很放心。”天子名叫高思谚,周贵妃——不,现在她既以小字称呼天子,便是要弃绝本身贵妃的身份。今后今后应唤她周渊。
“果然?”
天子略清一清嗓子,谨慎粉饰好统统的不平,缓缓道:“你在太后宫里作画,可曾瞥见贵妃前去存候?”
太后点头道:“你太绝情。”
天子道:“那就好。朕召你前来,是有一件要紧事想问问你。你必得诚恳答朕。”
我嘲笑:“寝殿规制僭越?不是圣旨赏张女御章华宫西侧殿居住的么?”
“邓粲笑道:‘足下可谓有志于隐而未知隐。夫隐之为道,朝亦可隐,市亦可隐。隐初在我,不在于物。’刘驎之、刘尚公遂无以难之。[42]
我点头道:“明天在济慈宫听到的话,一句也不能往外说。这后宫,就要有一场大风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