瓶儿劝道:“银姐在这里,没处所安插你哩,你且去过一家儿吧。”
掷了一回,吴银儿对迎春说道:“姐,你那边屋里请过奶妈儿来,教她吃盅酒儿。”
月娘骂道:“好主子,使你不动怎的?也不问我声儿,三不知就遣将儿去了。怪不得,你做了大官儿,恐怕打动你。”
月娘听了,心中生恼,骂玳安道:“这贼,两端弑番,献勤欺主的主子!”
桂姐与西门庆说完话,又同应伯爵几个谈笑了几句,出门上轿走了。
西门庆好不愤怒,令琴童往前边取拶子来,把这个丫头拶得杀猪般地叫喊。月娘见西门庆气在醉头上,也不敢劝,这丫头挨忍不过,只得说是在六娘房里地下拾的。
弓足尽管说,西门庆反倒呵呵大笑,部下放了弓足,说道:“你看本来小歪剌骨儿,这等刁嘴。我是破纱帽穷官?教丫头取我的纱帽来,看看哪块儿有破。再去清河县问问,我少谁家银子,你说我是债壳子?”
吴银儿笑了:“娘有了哥儿,和爹在一起也睡不成个安闲觉。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?”
瓶儿打发西门庆出去,和吴银儿两个灯下放炕桌儿,拨下吵嘴棋子,对坐下象棋儿。又叮咛迎春备茶,上果盒,筛金华酒。少顷,下了三盘棋,筛上酒来,拿银盅儿共饮。吴银儿要唱个曲儿给乳母听。
玳安说道:“这个也没人,就是画童儿过的舌。爹见他抱着毡包,教我去送送桂姨,就使了他去了。娘说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于小的,小的管他怎的?”
月娘叹了一口气:“这怎教人去看人哩!这么一个小丫头,也这等贼头鼠脑。”
玳安闻知,从速来到月娘跟前。
潘弓足被按着,见他的拳头下不来,却哭将起来,说道:“我晓得你倚官仗势,倚财为主,把心来横了,只欺负我一个。你便不看天下面上,哪个拦着你的手儿不成?你打呀!我随你如何打,你把我这口气打没了,不愁我家那病妈妈问你要人?随你家如何有钱有势,和你家打场官司。你别觉得你是衙门里的千户,不过只是个破纱帽、债壳子穷官罢了,能禁的几小我命?可就不是做天子,敢杀下人也怎的?”
说着,商定的两个唱曲的来了,一个叫韩玉钏儿,一个叫董娇儿。两人笑嘻嘻先向月娘、大妗子、瓶儿磕了头,又望着吴银儿拜了拜。月娘叮咛玉箫上茶。一面放下桌儿,摆上茶食。又使小玉去李娇儿房里,请桂姐她们来。世人来齐,迎春把官哥儿也抱来了,桂姐抱了过来,同他亲嘴耍子。那韩玉钏儿弹琵琶,董娇儿弹筝,吴银儿一旁陪唱,先唱一套“繁花满目开”《金索桂梧桐》。开口一句,落尘绕梁,裂石流云,非常清脆清脆,却把个官哥儿唬得钻进桂姐怀里不敢昂首出气儿。月娘见了,从速要瓶儿教迎春掩着孩子的耳朵抱回那边房里去。桂姐也插手了唱曲,四人齐合着声儿唱了起来。
瓶儿劝止道:“姐姐,不唱吧。大小官儿睡着了,你爹那边又听得见,吵了他。咱掷骰子耍耍罢了。”因而教迎春递过色盆来,两人掷骰儿赌酒为乐。
次日,西门庆因放假,没往衙门里去,一夙起来,在前厅看着,安排玳安送两张桌面给乔家去。一张与乔五太太,一张与乔大户娘子,都有高顶方糖、肘件树果之类。不一会,乞贷的李智、黄四在应伯爵的引领下,送来酒礼,西门庆又是一阵慌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