获得宫门处,身后俄然有人唤了一声:“知事大人。”
行刑队走到中午门外已不见身影,朝阳初升,沈奚不知何时提着杏花酿也来到轩辕台,轻声问:“他方才,可有留话?”
幼时家破人亡的不忿与不甘在见地过世态炎凉宦海浮沉后化作乌有,只剩满心的怅悲与怅惘。
苏晋道:“沈大人说,他每返来看少詹事,您都要与他吵一回,本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。”
“那你就任她曝尸荒漠?”苏晋冷目谛视着,寒声道:“孙印德,我将阿婆留在我的屋舍,不求你帮手照顾,只求你能积点德,不管不问便好,你以马府之局把我支走,回过甚来就是这么积善的?”
是了,当日她为了让阿婆住得放心,便请她为本身纳了一双鞋垫。
沈奚带苏晋从大牢的后门而入,一旁的刑部小吏举着火把。走到一半, 沈奚俄然顿住脚步, 递给苏晋一小坛杏花酿道:“你去吧,我就不去了。”
苏晋这一觉从天刚亮睡到入夜,醒来时已是半夜, 安然出去讲户部的沈侍郎已在柳府等她一整日了,要带她进宫见晏少詹事。
苏晋不知当说甚么好。
苏晋脚步一顿,回过甚来道:“那就给孙大人道贺了,另还盼着孙大人记取,不管你用何种手腕,爬很多高,我苏晋,总有一天定会让你跌下来,摔得粉身脆骨,给那些平白冤死的人陪葬。”
晏子言兀自笑了笑:“他每年开春,都会亲手酿几坛杏花酿,我这辈子,从未夸过他甚么,独一的一回,大抵是客岁开春不测尝了他的杏花酿,说了一句,酒不错。”
苏晋双膝落地,面向柳朝明直直跪下,垂着眸道:“恳请大人,收时雨做一名御史。”
做一名御史,当真能够明青史,清吏治,洗委曲吗?
孙印德听到最后一句,暴怒道:“你是甚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本官说话?!不要觉得你背后有左都御史,有十三殿下护着你,你便可觉得所欲为,你觉得只要你有背景,你大能够现下就去都察院投状告本官,且看看可否动得了本官!”
苏晋嘲笑一声道:“你能够上奏朝廷,把我定罪又如何,大不了是委曲之人的名录上再添一笔,我倒是想问问孙大人,到底有何脸面奉告阿婆,许元喆是因舞弊而死,是该死的?”
她向孙印德走近一步,看入他的双眼,痛斥道:“你身为父母官,上愧于彼苍,下负于百姓,贡士失落,你怕获咎权贵不允我查;仕子肇事,你避于街巷不出;血案复兴,你为保本身不受都察院问责结党投诚七王,设局几乎害死十三殿下!而恰是本日,深宫当中另有义士毙于刀下九死不悔,你却在这计算一个他杀的老妪会不会污了你的明净?你另有明净在么?实在靦颜人间,行若狗彘!”
暗夜中, 刑部大牢门口点着灯火, 往下走一条深长地甬道,两侧皆是铁牢, 黑漆漆的,偶有月光透太高窗照出去,能看到牢里关着的犯人。
暮风拂过,苏晋自这风中抬起眼,眸光灼灼像是燎原之火:“明辨正枉,拨乱归正,进言切谏,守心如一。”
晏子言愣了愣,俄然一笑,道:“柳昀一向看重你,想必是想收你去都察院,你愿去么?”
说着,进得牢房,将手里的酒坛放下,借着上路饭余下的酒盏,为晏子言斟了一杯。
火光与月色洒在沈奚身上, 一双桃花眼低垂着, 眼角泪痣格外夺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