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卿避开萧绎的目光,她听出了“做得成”三个字背后的阴翳,因而叹了口气,很久问:“如何做?”
今上名唤萧绎,冲龄践祚,为太皇太后抚养,即位已近廿载。
思卿却眉头舒展。进内殿换衣时,菱蓁问:“娘娘为何不一口回绝五爷,五爷提的事……仿佛不大能够。”
思卿本来站在紫檀大案前面绘制一幅工笔花鸟,见衡王出去施礼,放下笔笑道:“你不是一贯不爱受人管束么?畴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相中的小娘子,你都不中意。如何俄然想起娶王妃了?我先前看威国公的孙女儿极好,一则怕你不乐意,二则当时还没出太皇太后的服,我就没提。”
思卿接过剑,向萧绎盈盈一笑。琵琶声乍起,红衫掠处,翩若惊鸿;剑光闪动,亦幻亦真。座下将士神驰目炫,连孟光时也看住了,唯有萧绎暗中攥紧了拳头。
思卿便知萧绎口中的“大事”就是针对端王的事,因而也没提起衡王求娶王妃,只问:“从谁动手?”
衡王见思卿没有一口回绝,另有圜转的余地,唯恐思卿窜改主张,赶紧施礼辞职。
先皇后已故,牌位供奉在坤仪宫,衡王去求是千万得不到回应的。衡王自悔阿谀错了话,反触怒了思卿,见思卿要走,赶紧道:“娘娘留步,是臣弟说错话了,该打。娘娘是定安贵太妃的螟蛉义女,便也是臣弟的姊姊。好姊姊,三哥一贯听您的,还求您成全臣弟。”
思卿启丹唇道:“孟将军请起。不知者不罪,陛下微服犒军,不肯轰动旁人。”
入秋后宫内御园里的菊花竞相绽放,各宫廊下也摆满了菊花盆栽,所谓“冲天香阵透长安”,到处浮动着菊香。
今上年稍长,在太皇太后的支撑下,一举肃除了靖国公一党,以端王为首的宗亲以制止大权旁落外姓的名义入朝廷掌事,却又搅得朝中党争伐异。动辄用“祖宗家法”掣肘今上的政令,今上哑忍已久。
这时菱蓁出去禀报导:“陛下请皇贵妃去懋德殿。”
思卿表示衡王免礼,因见衡王目光闪动,问:“你是想娶侧妃,还是想娶王妃?”
思卿挽袖添香,冷冷道:“三哥这个机会选得好。大家都觉得是端王和孟光时暗害已久,故为孟光时谋得京卫批示使一职,好便宜行事。但不管如何现在孟光时是沈大哥直辖的,沈大哥岂能不受连累?”
衡王说得直白,菱蓁不由一愣。一扇长窗被宫女推开,那小宫女笑道:“娘娘在内里都闻声了,五爷请出去吧。”
思卿久久没接话。孟光时是萧绎放在端王身边的耳目,一贯对萧绎忠心耿耿,现在萧绎却想捐躯孟光时来打端王。她不由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俚曲里有“无官方是一身轻,伴君伴虎自古云”的句子,又有“君王下旨拿功臣,剑拥兵围,绳缠索绑,肉颤心惊”之语。
衡王忙道:“只要嫂嫂承诺,三哥必定允准。”
衡霸道:“天然是王妃。”
思卿明眸一转,摸索道:“谁家的女孩儿?”
半晌后辕门内便有一名穿戴柳叶铠甲的将军快步来迎,俯身膜拜道:“臣不知陛下、皇贵妃驾到,保卫无状,请陛下、皇贵妃降罪。”
今上只要衡王一名手足兄弟活着,待衡王一贯刻薄。因为今上放纵,衡王又好声色,以是得了个“冰脸霸王”的浑号,宫里宫外无人敢惹。衡王行五,故又被唤作“五爷”。他在宁华宫里横冲直撞,只要皇贵妃叶氏的贴身女官菱蓁上前反对。
思卿对镜插好一支掩鬓,道:“我如果一口回绝了他,他还不闹翻天?林波浮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