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傻站在那做甚么,过来服侍我沐浴。”
成去非心下暗淡,再度阖起双目,低声道:“会诵毛诗吧?”
吴冷西沉默,成去非便冷冷道:“闵明月阿谁案子,守仓的将领提审了没?”
两句话说得她颜面全无,琬宁面红如滴血,听他窸窸窣窣一阵,似是三两下便除尽衣衫,正埋首尽力辨听着那声音,面前一黑,原是一团衣裳砸了她满怀,她几乎没接住,忙抱紧了,悄悄给放到一旁,又听一阵入水声,心底才稍稍放松下来。
“挨过饿么?”成去非接下来问的更无由,琬宁想了想,方低声道:“阮家出过后,我们被拉到街上要给卖掉,那几日,只觉又饿又疼。”
“身故族灭,当然是一氏之悲,却终抵不过‘大饥,人相食’这寥寥数字,历朝历代,这些百姓都未曾留下姓名,史家笔触看似轻飘,却不知这才是人间天国普通,芸芸众活泼辄被置于没顶,岂不痛哉?”
“出去。”成去非早瞥见她半个身子,见她咬唇低首款款施礼,不甚在乎,只叮咛道:“你帮手研墨。”
琬宁没服侍过人这个,一时无从动手,乃至不知如何能解得开他那腰带,越是严峻越是徒劳,成去非终不耐道:“你这笨手笨脚的,哪小我肯要你当小娘子?”
走到门口,心怦但是跳,仿佛不能见人似的,她现在羞于见他的面,上回的事弄得她腰酸了好几日,两条腿都是虚的,现在光是看着那透出来的一团亮光,便觉情怯。
成去非瞟她一眼,叩了叩桶沿:“我是让你来服侍的,不是让你干站着的。”
看她那局促模样,一时亦感觉好笑,把手巾掷到她怀中,表示道:“你离那么远,手够得着么?”
他思路渐远,一室寂寂,唯有少女微微搅动的凌波水声,唯有少女为他盘桓展转而诵出的前人之风,在这漫冗长夜里头,援引着他,亦忍不住在心底跟着拥戴:知我者,谓我心忧;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……
这浴房不是她第一次来,可到底同前次景象分歧,一时只觉脸皮发热,硬着头皮走了畴昔,见他非常平常地伸展了两臂,目光还是游离的,似是在谛视那热汤,又似是甚么都没看。
成去非似是懒得开口,打了个手势,琬宁便端起茶碗往外走,刚到门口却听他道:“罢了,我并不口渴,你到浴房让人筹办,我顿时畴昔。”
氛围一下也跟着冷了下去,吴冷西悄悄点了点头:“下官先辞职。”
“肯定, 并且, 下官也已大抵猜出那些发霉的粮食是甚么来头了, 姑妄说给大人听听, ”吴冷西清了清嗓音,神采更加凝重起来,“往西北运的那批粮食,无外乎两条来路:其一, 客岁世家们私家庄园因储存不善, 加上阴雨连缀, 导致粮食发热生霉,恰逢您提出捐粮一事,天然是一举两得,一来呼应了朝廷的号令,二来清理了那些他们本来就要毁掉的陈粮,不过即便如此,需求措置的坏粮仍然很多,因而换走了厥后官仓新进的粮食,段文昌的供词不止这层意义,他说诸如此类,以往有之,是常例,下官想,是不是之宿世家也曾公开里从官仓置换掉本身的陈粮?”
成去非嘲笑一声:“担忧甚么?担忧事情没烂透?他们倘是耀武扬威,拒分歧作,你那三十六式还等着留给谁?”
“就《黍离》篇罢……”
成府下人办事向来利索,琬宁只消一句话,很快便有人提着热汤鱼贯而入,一桶桶注满了,腾腾的热气也就垂垂满盈开来。